就在歐美各國的天文學家忙著設計未來的巨型望遠鏡時,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地球上還剩下什麼地方可以架設這種龐然大物?中國大陸也正計畫在20年內建造一座口徑數十米的大型光學天文台,為了找出最佳的台址,大陸的國家天文台自2003年起,對大陸西部的西藏與新疆展開了長期的規劃與探勘,並廣邀各國專家參與選址。
全球的天文學家在轉遍地球儀後,開始對中國大陸西部這塊鮮少開發之地充滿興趣。孫維新教授長期參與這個選址計畫,《科學人》特地請他來談談建造天文台時選址的過程與其中的科學。
問: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為了在西藏、新疆等地尋找適合的天文台址,在2004年7月於西藏首府拉薩市舉辦一場「中國西部天文選址國際研討會」,您與台灣的多位天文學家也都出席了。「中國西部天文台」是一個什麼樣的計畫?
答:中國大陸為了推動地面光學天文學的發展,計畫在西部建設一座大型的天文望遠鏡。這項天文選址計畫從2003年開始,計畫主持人是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選址組(簡稱「國台選址組」)的姚永強博士,他們希望在西藏和新疆一帶,尋覓一個合適的台址,並在10年之內興建一個直徑30米上下的大型望遠鏡;後期甚至可能蓋一個100米口徑的巨型望遠鏡。
選址組至今已經物色了幾個候選點,集中在新疆、西藏和青海一帶,他們會先在這些候選點上擺放量測設備,做恆星影像的長期監測。所謂的量測設備,是大約10~20公分口徑的小望遠鏡,用來監測星體影像的變化,研究當地的氣流是否穩定。這種量測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一個地點一年四季的溫度與氣壓都不一樣,一般大概需要2~3年,大型天文台的台址候選點甚至需要花上5~8年的監測時間。
經過長期監測,天文學家會得出一個初步結論,例如某兩個地點不錯,就會在這兩個地點架設比較正式的專業設備,也就是1~2米的望遠鏡,對這兩個點繼續進行監測,同時也進行科學研究,最終找出最好的一個。中國大陸計畫在五年之後,也就是2008年會有個最終結論,決定在何處架設這個口徑30米左右的大型望遠鏡。當然這個計畫需要先「立項」,大陸科學工作者所稱的「立項」,就是「確定要發展這個重點項目」,一旦「立」了「項」,這個計畫就獲得了保障,這對大陸的科學工作者來講是非常重要的。
西藏優勢:多晴夜、高海拔、低緯度
問:通常在選擇天文台的地點時,需要考慮些什麼條件?為什麼中國要在「西部」進行選址?
答:興建一座專業天文台有幾個要求,首先是晴夜數要多,可以進行觀測的時間也就多,望遠鏡的使用效率自然較高。第二是「視相」(seeing)良好。視相是指大氣擾動造成的星點大小,擾動得越厲害的地點,星點會越大也越模糊;大氣穩定,才看得清楚星體的細部結構。第三是海拔高,海拔高的好處是大氣透明度佳,如果空氣很乾淨很透明的話,外太空來的光可以長驅直入,不會被吸收得太厲害。
另外的兩個要求,則是低水氣與低夜空亮度。大氣中的水氣會吸收紅外線,不利於在這個波段觀測,所以天文學家會希望大氣中的水氣越低越好。在高海拔的地方,多半時候氣溫都很低,大氣中的水氣大多已凝結在地上了。此外由於大氣層本身有溫度,也就會有光學輻射,這就是所謂的夜空亮度 。當然,天文台址也要求沒有光害、沒有空氣污染,這些都是基本條件。
根據「國台選址組」的統計,西藏西部地區的晴夜數大於65%,夜空亮度極低,降雨量也非常稀少,就天氣而言,是很適合設置天文台的地點。以藏南縱谷地區為例,北邊是岡底斯山,南邊是喜馬拉雅山,這個地區非常乾燥,長期的衛星雲圖疊在一起,顯示出這裡竟然好幾年沒有下過雨!因為北邊下來的氣流在接近這裡之前就轉而向東,南邊印度洋上來的氣流遇到喜馬拉雅山也同樣沒輒。印度就選擇了在中印邊界(實際上是「中印未定界」)的漢來(Hanle),設置了一架2.2米的望遠鏡。
另有一點要注意的,就是現在的幾個全球大型天文台的緯度都不高。例如美國的凱克(KECK)雙望遠鏡架在夏威夷的凱亞山(Mauna Kea,或譯茂納開亞)上,歐洲南方天文台(ESO)的幾個主要望遠鏡,是在智利的帕拉拿(Paranal)、拉西亞(La Silla)和北非的加納利群島上,還有就是印度漢來的天文台。因為在接近赤道的地區設站,同時可以看到南北半球的天空;如果天文台設在南北極,就只能看到一半的天空了。西藏可說是北半球最後一個適合蓋大型光學天文台的地點,平均海拔在4500公尺以上,乾燥無光害,緯度也非常理想。
交通與通訊的兩大障礙
問:2004年拉薩的那場國際研討會,與會的國家來自全球,這是否暗示「中國西部天文台」會是一個國際合作的大型計畫?
答:大陸目前製作先進望遠鏡的水準還有待加強,所以會尋求其他各國共同合作。我們在研討會上看到日本人、韓國人、法國人、美國人等,每個國家的經濟實力不同,能投入的資金多寡也不一。大陸的這個計畫主要是國家天文台內部的天文選址計畫,現在雖向國際招手,但還停留在研討會的階段,邀請各國來參加會議並提供建議,這些國家最終是不是會「簽約」加入,現在還言之過早。
天文研究走國際合作的路線,主要來自兩項需求,一個是經費的分攤,一個是經驗的分享。要建立大型且精密的天文研究設備,天文學家會希望能有先進國家在團隊中帶領前進,後繼者才不至於犯同樣的錯。但是多國合作也有一個缺點,就是這種大型計畫讓人很難掌握它的後續發展,要是有一、兩個國家突然因為經費不足而退出,整個計畫就可能因此停擺。
問:西藏一般給人們的印象是經濟落後、缺乏現代化設備,這對於在西藏建造天文台會不會造成什麼困難呢?
答:交通是西藏的主要障礙,西藏的候選地點是「物瑪」,離藏南縱谷中的小城「改則」不遠,海拔5000公尺左右。通往物瑪的路況極差,從拉薩出發,光開車就要兩、三天,還必須頻換輪胎,因為當地根本沒有現代公路可言。
西藏除了本身交通的問題,通訊更是糟糕,許多地區沒有電話、網路,更沒有手機。然而現在的天文觀測過程中,通訊是非常重要的一環,過去幾年我們在台灣所推動的一個概念,就是「遠距天文觀測」,無論研究、教學或推廣,「遠距天文觀測」是非常省時省力而且有效率的做法。其實不只我們這麼做,遠距觀測這個潮流早已在全世界科研和教學的層面廣泛展開。就崇山峻嶺的西藏高原台址而言,我們希望可以使用衛星通訊來解決遠距觀測的問題。
不過在拉薩那次會議後,國台選址組在新疆帕米爾高原上找到了一個叫「卡拉蘇山口」的地方,接近邊界城鎮塔什庫爾干。卡拉蘇的海拔4500公尺,觀測條件也十分良好。大陸的工作同仁很喜歡卡拉蘇,因為交通方便。從北京搭飛機到烏魯木齊約三小時,在烏魯木齊轉機飛一個半小時到喀什,再從喀什搭車,三、四個小時就可以到塔什庫爾干,總共只要一天的時間。(不過,這麼快從平地到4500米的高原,人體的適應會是一個問題。)今年5月中,國台選址組已在卡拉蘇安裝了兩部直徑25公分的望遠鏡,開始進行大氣寧靜度的調查。
透過衛星建立遠距遙控
問:幾年前您曾經在墾丁發表過「遠距天文觀測」的研究成果,西藏天文台也可能發展出遠距遙控嗎?
答:由於網際網路無遠弗屆,現在的觀測已不再像早年的天文學家一樣,在野外架起小望遠鏡、裹著衣服守在旁邊,辛苦地做追蹤控制。現在的專業望遠鏡都置放於觀測圓頂裡,等到一切都調校好了,就回到圓頂旁邊的控制室裡,操控望遠鏡對著星空做觀測。在控制室裡有暖氣有咖啡,只要透過電腦就可以控制隔壁的望遠鏡。既然可以透過網路來控制望遠鏡,那麼觀測者待在隔壁的房間,和待在隔壁的國家,其實是沒有差別的。歐洲的南方天文台幾個主要的望遠鏡設置在智利和加納利群島上,但歐洲人很少跑那麼遠去做觀測,他們就是使用遠距遙控。中央大學設在鹿林山天文台的幾個望遠鏡,也都可以從中央大學直接遙控。
若要到西藏或新疆蓋天文台,遠距觀測的方法更是必要,因為那個地方並不適合長期居住工作!利用通訊衛星,就可以做資料上下鏈來傳遞影像和控制指令,就像一般的網路通訊一樣。印度漢來天文台也是用通訊衛星,因為偏遠的地方沒辦法拉網路線過去。如果我們現在加入新疆和西藏的選址計畫,提供衛星通訊的資源,就可以幫助西藏候選點建立遠距遙控的能力;我們自己也可在當地架設小型研究和教學用望遠鏡,然後在台灣藉由衛星通訊進行操作觀測,這樣一來很快就會有前沿的科學成果產生。我相信這樣的合作會是積極互惠的。
問:您對於這項計畫興趣濃厚也已經積極參與,目前已經有什麼具體的進展了嗎?
答:中國西部天文台的選址過程是一個至少10年的計畫,但我們不想耗上10年,等他們慢慢架設大型望遠鏡。其實他們在早期找尋的好幾個地點,觀測條件就已經比地球上目前其他的主要天文台要好得多,所以我們想趕快放一個小望遠鏡,開始做科研及教學觀測。
目前,國台選址組已在新疆卡拉蘇根據我們提供的設計圖,搭建觀測室、控制室,和生活設施等。我們準備把一個叫做「星際物質巡天」的小望遠鏡擺上去,這部望遠鏡正在台灣進行儀器組裝。卡拉蘇候選點不在衛星涵蓋範圍之內,但因為離邊界哨站不遠,有現成的網路。我希望今年夏秋之間就可以將我們的設備運抵卡拉蘇,接上網路,試著從中央大學直接操控。
國台選址組因為任務需求,所架設的量測儀器主要目的在測量當地觀測環境是否良好,並不會對特定的天體進行研究觀測,所以不會獲得先進的天文物理科研成果。他們很歡迎我們提供有特色的小型科研儀器,利用當地的觀測環境和網路設施一同工作,讓這幾年的台址探勘過程中能不斷有科學成果發表,大家共享,這將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
問:「星際物質巡天」是一部什麼樣的望遠鏡?
答:「星際物質巡天」是三波段的巡天小型望遠鏡,叫Lu-lin Emission Line Imaging Survey,簡稱LELIS。LELIS原來在鹿林天文台進行測試及校正,等這些工作完成後,我們會把它擺到新疆去,同時將L改成X(代表Xingjiang),變成XELIS。「星際物質巡天」使用的設備是三個短焦、廣視野的望遠鏡,可觀察延展很寬的天體,比如超新星爆炸的遺骸,或是長長的星際雲氣。如果再加上不同的濾鏡,就可以探索特定的天體性質。
問:繼「星際物質巡天」之後,中央大學也預定在西藏擺放望遠鏡嗎?
答:當然,因為海拔5000公尺高的物瑪,能提供更乾燥的環境,最適合進行紅外線觀測,就特定領域的科研項目而言,那才是真正能夠好好發揮的地方。國台選址組的規劃是新疆和西藏齊頭並進,西藏物瑪的地點也已確定,我們正積極為該地規劃衛星接收環境。我們希望能架設一個四通道、波長範圍涵蓋可見光到紅外線的觀測儀器,因為那裡非常適合紅外線波段的研究觀測,只做可見光有點可惜。只是好玩,我已經為這個計畫想好了一個名字:Four-channel InfraRed Spectral Telescope,簡稱為FIRST,當然FIRST也就是全球第一高的意思。
問:中國西部是北半球最後一個能蓋大型光學天文台的地點嗎?
答:其實南非高原尾端的蘇澤蘭(Sutherland)環境不錯,智利和澳洲也有相當良好的地點,但是最優秀的台址,還是必須在海拔非常高的地方,就像千中選一的西藏。如果將來這些合適的地點都擺滿了望遠鏡,天文學家的下一步,就要到月球上蓋天文台了!
月球上的夢幻天文台
建造一座大型天文台往往耗時數十年,而且所費不貲,所以天文學家對每一個細節都要悉心規劃,特別是天文台址的選擇,那是一切的基礎。然而,地球上適合架設頂級望遠鏡的地點並不多,當這些地方都已蓋了天文台,該怎麼辦呢?中央大學天文所副教授孫維新說:「上月球!」
月球表面沒有大氣、沒有空氣污染,也沒有光害,是絕佳的天文台址。月球特別之處,是它永遠用同一面面對地球,月球的背面就成為天文學家夢寐以求的地方。孫維新解釋,因為它永遠背對地球,所以地球上的可見光與無線電波,都影響不到月球背面,那裡是太陽系中最乾淨而且最沒有電波污染的地方。不過月球背面有個大問題,因為那裡沒辦法直接和地球聯絡,除非能在月球軌道中放一顆通訊衛星,但是這種做法的技術與經費都是大問題。
如果退而求其次,我們可以考慮月球正面,雖然月球的正面總朝著地球,也常常看得到太陽,但因為月球表面沒有大氣,不會散射陽光,所以只要不盯著太陽或地球看,整個太空背景都還是黑的,所以在「白天」也能觀星。月球的正面雖然不如背面,但觀測條件還是遠超過地球上的任何地點。
孫維新說:「在月球上還可以做一項獨一無二的觀測:『千米波』觀測,就是非常低頻、波長達到「公里」級的電波觀測。」地球上有很多電波天文台,例如中研院在夏威夷凱亞山上的次毫米波陣列望遠鏡,但是這類電波觀測的波長多半在次毫米、毫米、釐米,最多只能做到米波,這是因為地球周遭的電離層對米波以上的低頻電波是不透明的。但是在沒有大氣的月球上,就可以進行這些波段的觀測。
當然月基天文台還會有個大問題,就是維修。無論在何處,只要設置了儀器,就需要有人維修保養。孫維新指出,有人做過研究,以目前的科技水準看來,能在月球表面進行光學觀測的望遠鏡,口徑極限大概是四米,這是不需要大量維修保養的最大口徑。孫維新笑說:「這些想法已經有幾個國家開始認真推動,像是中國大陸的探月工程『嫦娥計畫』,就是考慮置放一個小型望遠鏡在月面,進行初步的測試,所以這個天文學家長期以來的遐想,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能夠美夢成真!」
未來的巨無霸望遠鏡
撰文\吉爾莫基(Roberto Gilmozzi)(OWL望遠鏡設計研究的主要研究員,1999-2005年期間,擔任歐洲南方天文台在智利帕拉拿天文台的超大望遠鏡台長)
翻譯\郭兆林(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物理系暨噴射推進實驗室博士後研究員)
我在智利帕拉拿天文台最美好的時光之一,是一天工作後在夜晚登上「天台」之時;「天台」是我們放置超大望遠鏡(Very Large Telescope, VLT)的平台,架著四具8米的望遠鏡。這感覺很神奇:廣漠浩瀚的星空,緩緩移動的圓頂,我有點犯規卻愉快的吞雲吐霧,微泛乳白光的地平線,隱約襯出幽微的沙漠。當我佇立欣賞全世界最先進的望遠鏡VLT時,四架430噸重的機器正靜靜與天穹共舞著曼妙的芭蕾,不禁感歎自己是何其幸運能參與這麼棒的計畫!這是全人類共享的成就。就像今日其他偉大的望遠鏡,如凱克天文台、哈伯太空望遠鏡以及極大陣列電波觀測站等,VLT具備人類現今文明所擁有最高的科技。若追蹤每部份的誕生,最終將會發現這是數百萬人的共同成就。
但天文學家從不停下腳步。VLT一完工,就有許多人開始構思下一代的望遠鏡,主鏡直徑將會達25、30,甚至是100米。我深入參與設計的構想,是個稱為OWL的龐然大物(一方面是因為它像貓頭鷹具有敏銳的夜視力,一方面是指其overwhelmingly large超級大的尺寸),百米大的鏡子將會幾乎蓋滿帕拉拿天台。
如同所有的新科學儀器,目前運作的8~10米望遠鏡不僅回應了建造之初所欲探尋的問題,也揭開更新、更深入、更具挑戰性的問題,需要更大的儀器來回答。諸如分析其他恆星系統裡類地行星的組成,並尋找生命跡象;研究宇宙最早形成的星系;了解暗物質與暗能量的本質;拍攝太陽系裡太空船無法到訪的各種星體等,這一切一切促使天文學家邁向下一代巨大的光學望遠鏡,其能力將超過現今千百倍。目前,歐洲已有許多單位視此類望遠鏡為發展天文學首要優先計畫,美國國家科學院(NAS)則視其重要性僅次於哈伯太空望遠鏡的下一代──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James Webb Space Telescope, JWST)。現在有許多計畫正在草圖階段,包括OWL、30米望遠鏡(Thirty Meter Telescope, TMT),以及24米的巨型麥哲倫望遠鏡(Giant Magellan Telescope, GMT)。
在過去,望遠鏡遵循了自己的摩爾定律:每一代的望遠鏡約是前一代的兩倍大,並且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發展建造。這個趨勢尤其能以20世紀的「加州發展史」做說明,如威爾遜山的2.5米胡克望遠鏡(1917年)、帕洛馬山的5米赫爾望遠鏡(1948年)、夏威夷茂納開亞火山的10米凱克雙望遠鏡(1993年)。依循先例,下一代望遠鏡的直徑應該是20米,在2025年左右開始運作。那麼,我們這些妄想10年內建造出25米,甚至是100米望遠鏡的人瘋了嗎?若仔細探查建造一架望遠鏡的挑戰,我們可以相信天文學家並沒有發瘋!因為現在,除了巨型地面望遠鏡的迫切需要,必需的科技也已經存在了。
看得再多一點
挑戰望遠鏡摩爾定律的一項大動力,是因為天文學家已經快窮盡其他提高儀器收集光束能力的方法了。光線先從反射式望遠鏡的主鏡反射,再經由次鏡反射,聚焦在一個便利之處,既可以用眼睛觀看,也可以照相,或者是分光成彩虹色以進行光譜分析。當天文學家談到望遠鏡的尺寸大小時,是指主鏡的直徑,若主鏡尺寸加倍時,可以看到亮度1/4的天體,也等同於同樣光度但距離是兩倍遠的天體。
過去50年來,望遠鏡對於黯淡的物體變得更加敏銳,這不只是因為望遠鏡直徑變大,也是因為偵測器的技術進步所致。5米的赫爾望遠鏡建造時,所使用的照相板僅能吸收到百分之幾的光線。然而,今日的電子偵測器具有近乎100%的效率,在靈敏度的提升上相當於望遠鏡直徑變大五倍。因此,實際上現代望遠鏡就靈敏度而言,已是前代望遠鏡的10倍。由於目前偵測器的效能已無進步空間,若下一代望遠鏡要做相同的躍升,直徑就該達100米。
未來各式望遠鏡設計的團隊,對於自己究竟能夠造出多大的望遠鏡,一直有著熱烈的討論,但是沒有人會懷疑下一代望遠鏡對大幅提高尺寸的需求。傳統上,望遠鏡設計的尺寸受限於人們製造鏡片玻璃的能力,包括成形與拋光等。可見光的波長比無線電波長更短,所以雖然無線電碟型天線可造得很大,但是其要求不如光學鏡嚴格;就像是用手指夾沙粒的動作,要比拿石頭更加精細了。
5米的赫爾望遠鏡具有拋物面鏡,表面粗糙度低達50奈米:若望遠鏡像大西洋這麼大,則表面上最大的突起僅有5公分高。在拋光時,建造者使用木製的拋光工具以及松脂,到最後階段時,他們用手進行細微的修正。這項工作花了11年(其間發生二次大戰),每兩天測量一次形狀。
現在的反射鏡是在電腦控制下製造,大幅縮短所需的時程。VLT那四面8.2米的鏡子便各在一年內完成拋光,幾乎時時進行測量。即便形狀(雙曲面,聚焦最為精銳)更加複雜,VLT的表面品質相當於或甚至稍勝赫爾望遠鏡。所以,拋光已不再是最主要的障礙了。
一個更大的問題是製造玻璃本身。要鑄成8米寬的玻璃,望遠鏡製造者必須要有專門的工廠,而且要由許多錯誤嘗試來學習經驗──通常得打破幾個鏡子才能完工,目前的技術連應付兩倍大的鏡子也不夠。幸好,義大利天文學家達土羅(Guido Horn D崒rturo)在1932年提出一個解決辦法:分截式鏡。例如,凱克雙望遠鏡的反射主鏡便是由36面各1.8米寬的六角鏡所拼成。六角形可讓鏡子組裝成雙曲面,而每面六角鏡的曲面稍有不同,端視離鏡子中心的距離而定。原則上,這種設計讓反射鏡要做多大都可以,缺點則是需要調準每面鏡子到次波長的精準度,以及如何將連接處對影像品質的影響降到最低,還得要抵抗風吹震動。
OWL與TMT和凱克雙望遠鏡一樣,將由六角鏡組成。而GMT的設計者則採取不同的方式,他們為了減少分截式的缺點,選擇較少卻較大的分截鏡,其望遠鏡將會由七個8.4米的圓形鏡拼成(第一個圓形鏡已經在建造中)。採用這種方式的缺點,是其尺寸很難再往上增加(見2006年1月號〈科學人剪影:通天明鏡〉)。
看得再清楚一點
對黯淡物體的靈敏度只是望遠鏡所追求的目標之一,另一個是解析力,即觀察細部的能力。原則上,大型望遠鏡應該兩者兼具。望遠鏡越大,其影像受到繞射減損的情況越少,所謂繞射是指當入射波在鏡子邊緣被切掉而產生的模糊現象。不過,地面光學望遠鏡一直到最近才開始受到繞射的限制。不論主鏡大小,即使在空氣最清新的地點,空氣擾動會使得小於0.3弧秒(編註:角度的單位,一弧秒=1/3600度)的東西變得模糊。如果使用帕洛馬山耗資一億美元的5米望遠鏡觀看超巨星參宿四(直徑0.05弧秒),看到的只是一點閃爍的紅光;雖然比較亮,但卻不會比300美元的20公分家用式望遠鏡或用肉眼看得更清楚。
在太空中繞行的太空望遠鏡問題恰好相反,它們可以得到高解析度的影像,但是卻缺乏偵察黯淡物體的靈敏性,更不用說將光分成各種顏色以進行成份分析。哈伯太空望遠鏡的直徑受到太空梭承載限制,只有2.4米,而即使是JWST的鏡子也只有6.5米,這些衛星的觀察發現必須在地面做後續的光譜分析。
現代望遠鏡在靈敏度與解析力之中擇一的限制,已經無法滿足人們對於下一代望遠鏡的要求,要同時兼具兩種特性才能達成我們的科學目標。在一夜的曝光下,100米的望遠鏡將能看到亮度為以前所見1/1000亮的天體;以目前的望遠鏡,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天空,未來的望遠鏡將能看到一大群黯淡的物體。但若沒有高解析度,這些物體會全部混在一起。
高解析度與高靈敏度兼具,對於偵測類地行星也至為重要。為了觀察這類行星,由於其亮度不到主星的10億分之一,天文學家必須利用日冕儀(不透明的小圓盤)來擋住恆星。不過,如果圓盤太大,則會擋住行星。高解析度意味天文學家能夠使用較小的圓盤,以擴大搜尋行星的範圍。望遠鏡最少要有80米,才能夠在太陽系附近尋找類地軌道行星,根據估計可搜索400個像太陽的恆星系統,並收集到約40個類地行星的光譜。至於30米的望遠鏡,僅能搜索幾十個系統,若要取得光譜,則要收集數星期的光線,或許根本辦不到。
調節與改進
為提高解析度,望遠鏡必須依靠自調光學來抵消大氣擾動所造成的扭曲。方法是監控一個參考恆星(可用雷射射到大氣層上方,製造一顆「人工恆星」),並調整鏡子的形狀,讓這顆恆星保持成焦。這個修正鏡可用次鏡,或是置於次鏡與偵測器之間的更小鏡子。而鏡子背面有一組小活塞,移動微調鏡子的形狀。
這套系統使得望遠鏡能夠發揮最高或接近最高的解析力,僅受到繞射所限,彷彿大氣不存在一般。100米的望遠鏡應該看得見0.001弧秒的東西,勝過哈伯望遠鏡40倍。至於參宿四,看起來不再是一個光點,而是具3000像素的影像,所提供的詳細程度是目前在附近行星上才能得到的。
這種技術已使用在許多大型的望遠鏡上,但要運用在更大的系統上,還得再更上一層樓才行,可行性仍在評估中。100米的望遠鏡上加裝一套自調光學系統,將需要超過10萬個修正活塞,而今日的系統最多只有1000個修正活塞。再者,控制的電腦必須每秒調整鏡子形狀數百次,目前處理器的科技還無法應付這種計算量。
工程師正分階段進行,首先建造在紅外線波長運作的系統,因為干擾效應在長波長較不嚴重,所需修正活塞較少。另外,他們也會利用別的先進自調光學技術,例如從醫學、太空飛行、軍事用途及電子產品上汲取經驗。其中,有個特別有希望的新技術是多軛自調光學,在更廣的視野範圍內修正擾動,讓系統不致於受限於參考星附近的小片天空,VLT現在便是利用多軛法。
- Jun 12 Mon 2006 20:35
聚焦西藏:北半球最後一個光學天文台址 專訪\中央大學天文研究所孫維新教授 撰文\郭維欣 科學人2006年6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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