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有人會問拍斷背山的李安是不是同性戀,你們為什麼老是要問我白人怎樣拍黑人電影?」胡德(Gavin Hood)錯了,李安被那個問題煩死了,到現在還有人不相信他是「直」的,今年以「黑幫暴徒」Tsotsi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這位南非導演說:「乾脆我就是一黑人,行不行?」

下周將在台北上映的「黑幫暴徒」的確感人熱淚,講的是約翰尼斯堡南郊黑人區索威圖Soweto一個暴戾的「少年大仔」,射傷一少婦搶走她的車,發現車裡竟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怎麼辦?故事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六天,看得喘不過氣來,心不斷被暴力的血和人性的淚捶打。人的救贖戲劇確實可以無關膚色。

那天中午我趕赴試片場其實是為了去看索威圖,一個暌違二十年,曾令我極為不安的採訪舊地,那年白人政權的種族隔離政策根本看不出來有廢除的可能,美國開始實施經濟制裁也沒用,曼德拉還在獄中,非洲民族議會(ANC)在境外走武裝抵抗路線,南非的邦交國剩下二十七個,跟台灣好得很,執政黨都叫國民黨,受過刑求的黑人學生帶我進入索威圖,暴亂頻仍衝突劇烈的種族撕裂的心臟地帶,到處都是破舊的鐵皮屋和燒焦輪胎的惡臭,「想活就不要隨便下車」、「你的膚色就是危險邀請」,我以同樣的方式進入衝突更劇烈的開普敦的黑人區「十字路口」,記憶中既刺激又悲哀。

種族隔離已經廢止了十二年,民族議會早成了執政黨,下一屆世界盃足球賽將在南非舉行,種族問題解決了嗎?維基百科也沒回答這個問題。「黑幫暴徒」電影裡呈現的索威圖似乎還是我見過的那個索威圖,貧窮和暴力犯罪的陰影巨大,「大仔」抱著嬰兒去看他養活自己長大的廢棄涵洞,依然住著無數對世界充滿敵意的孤兒。電影的製片組拍攝後認養了那群孤兒,導演胡德代表的是南非新電影與戲劇社會運動者,片中的演員與劇組都是苦孩子出身,有的是詩人作家,有人是浪子回頭。新世代的南非電影走出批判種族隔離,走進多種族融合的複雜現實。去年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南非電影,講的是染上愛滋的黑人婦女「昨天」用力愛她的女兒「美麗」的故事。

「黑幫暴徒」電影裡使用五種語言,在南非本土上映時有十一種南非「官方語言」的字幕,拍攝時選角的種族考慮都必須周全,片中唯一的白人是位警長〈連這也反映南非犯罪與治安問題的深層結構,白人擁有充分的自衛武力〉,劇本改編自名劇作家福嘉德的唯一小說,從五十年代種族隔離下為黑人處境呼喊的原著〈大仔的母親原死於白人警察暴力〉,改為「後種族隔離」的經濟社會不平等的現在問題進行式〈母親死於貧病,父親酗酒暴戾〉,福嘉德本人激賞如此的改編延續了作品對人性救贖的關懷。

告別南非回到台灣的那年那天,雖然也還不知戒嚴黨禁報禁能不能解除,但至少頭沒那麼疼,看完電影那天,走過二十年,卻突然覺得頭有點疼。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4+112006082400328,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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