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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烽火連天,揪著心看電視的畫面,幾天以來都有一個面孔似幻似真若隱若現,應該是他,一個我認識的巴勒斯坦人,黝黑的臉多了很多皺紋,但笑起來還是很地中海。美伊戰爭前半年,去了一次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工作上他是我們的司機,算起來和他相處得最久,訪談以巴兩邊各種和平組織和許多用心用力的人,但最難忘的還是阿不得和他一家人。

用誇張的臉部動作發音講了三次,我還是要他用英文拼音寫名字給我,就是abd三個字母,我沒敢笑「怎麼沒有c」,就用中文叫他阿不得。他熟練的帶我們穿越邊境肅殺的檢查哨,進入巴勒斯坦境內的拉馬拉和伯立恆。意外的找到某女自殺炸彈客的家人和一座殉難者墓園,阿不得幫我們翻譯。也許是多日朋友般的相處和表露出對巴勒斯坦處境的強烈興趣,阿不得最後帶我們到他耶路撒冷西城的家裡,老婆和一窩兒女與大把親戚把我們當成家人一樣,然後主戲上場,他介紹他的姐夫和我們談談。一位臉部傷殘雙手都已經扭曲變形的「退休革命志士」或說「前炸彈客」。

三十多年前,屬於左翼激進組織的「姊夫」製造炸彈時把自己炸傷,從此大半生在監獄度過,捉捉放放,出來的時間都很短,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把他「請進去住」。言詞依舊激烈澎湃,依舊有「精神領袖」的精神,但我猜他這一生可能再也沒幹過什麼更大的事。剛釋放出來沒多久,姊夫最後說他這輩子幹革命家實在累了,想幹點別的不知道還行不行。

才從網上購得巴勒斯坦導演哈尼導的「Paradise Now」,這部獲得去年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及奧斯卡提名的影片,講的就是巴勒斯坦恐怖炸彈客的故事,看得讓人肝膽俱寒。兩個輪班輪到他們做「烈士」的巴勒斯坦青年,一個不再相信恐怖行動有意義的「烈士」的女兒,一個傳奇般的激進組織領導人與部下們,兩青年身上綁著炸彈出發了,絕望民族的出路和他們生命的價值都在這「當下的涅盤」。事有差錯,一夜折騰,肚腸對心腸,生命與生命對話,第二天,兩青年再出發,信念堅定、滿腔熱血的那一個退縮了,奔赴天堂的那一個巴勒斯坦人是誰?

薩伊得是「通敵者」之子,十歲時父親被族人槍決,他在屈辱中長大,他向懷疑他忠誠的領袖說:「你必須再派我去,我唯有成為烈士與受害者,才能讓我自己和巴勒斯坦人的屈辱得以解脫。」他坐上特拉維夫市區的一輛巴士,鏡頭特寫在他臉上,讀不出來的表情。

阿不得和他的長子開車載我們去機場,我們道別,他們的擁抱很用力,忘不了。沉默寡言的他,對我真情流露的一次,跟我說:「豬肉有毒,別再吃了。」我也用力擁抱他。中東每有烽火,我想到的一個巴勒斯坦人,兩個巴勒斯坦人,三個、四個……最後都變成一個巴勒斯坦人的臉孔,讀不出表情。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4+112006081000305,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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