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又神秘的憲兵最近受了不少批評,其進退失據也直接攤在陽光下。在精實案完成六年後,憲兵不減反增,但是爭議也隨著預算員額一樣,逐漸增加。這次的摀嘴事件提供一個絕佳機會,讓我們檢視憲兵的功能與適當性。

中華民國的憲兵是個半現代化的產物。我們的憲兵制度基本是模仿日本,而不是像美國那樣單純的軍事警察的身分。憲兵功能五花八門,但都不脫維護政權與鞏固中樞。憲兵另一同等重要的任務是國內情蒐與國內安全,主要是蒐集敵國在我島內活動情報,以及島內反對人士與親中團體的活動。此外,憲兵還有司法警察的法定功能,是以能維持社會治安與配合檢方查案,並在全島各主要城市設置地區武裝憲兵隊,追緝逃兵,甚且主動打擊非軍事犯罪。

在威權時代,這些功能猶如一個鐵拳的五指,缺一不可,若是各部綿密配合,運作妥當,則政權可保無虞,領袖也享平安。而這樣的兵種也自然與反對運動站在對立面,不為標榜民主進步的異議人士所認同。民國六十年代末期,中產階級壯大,社會逐漸自由化,反對運動由地下走向公開,各種抗議請願接踵而來,原有威權社會的秩序趨於崩解。憲兵因其護衛政權的功能並因著情蒐的需要與地方勢力熟稔,就自然而然成為鎮暴部隊的絕佳人選,我們也因此見到憲兵部隊在美麗島事件中與反對人士所爆發的嚴重衝突。

威權時代執法人員與掌軍權者只需向領袖負責,但是今日司法與執法單位必須公正中立,超脫黨同伐異的傾向。而軍隊也已走向國家化,不再是僅只效忠於一人一黨,憲兵不文不武的特性,與自以為傲的情蒐任務就值得通盤檢討。憲兵那種既要負責軍民治安的公眾性,又與維護政治安全的隱密性,兩者不僅不相容,甚且在某些狀況下要相互衝突。

猶有甚者,要大部分由義務役充員兵所組成的憲兵去擔任處理社會運動的第一線任務,不僅經驗不足訓練不夠,也實在有違自由民主政治中軍隊不干涉公民社會的運作原則。筆者認為這樣的任務交付與警察似乎更為妥當。

但是改革憲兵為何只是反對運動永遠的口號,而非正在發生的事實呢?憲兵的強大情蒐功能與長期培養的政經網路,可成為其生存法寶;同樣的統治工具如能對威權領袖有用,新興的民選領袖也應該愛用。憲兵員額因之不減反增,其功能不只沒有削減反而擴充,憲兵調查組本來在精實案的計畫裡就要裁撤,現在卻安然存在。當其他軍種的特戰單位紛紛裁減時,憲兵特勤隊一枝獨秀,成為中華民國武裝部隊裡唯一的特種戰術作戰部隊,肩負反恐與反斬首的重責大任。

另外,原先由陸軍六軍團負責的首都衛戍任務,如今聽聞也全由憲兵接手負責,這也是憲兵員額擴充的原因之一。不僅如此,政黨輪替後,歷任憲兵司令無不受到重用。畢竟這樣一支沒有對外戰鬥能力與作戰需要的兵種,其生存與壯大的唯一根基就是向領導完全輸誠,並完全遵照其所給定的指示去做事,以前如此,現今更是如此。

筆者以曾於憲兵單位服役為榮,但不得不指出,如今是全盤檢討憲兵制度與整頓憲兵功能的時機了。筆者在此呼籲,要喚回社會公評與民眾支持,憲兵必須回歸專業,放棄不合時代要求的任務。

所以第一,憲兵的特種勤務(意即保衛元首與副元首)應該交給國安局轄下的特勤中心,而特勤中心必須擴大成為能夠獨立作業的單位,這樣權責才能相符。而不是像這次一樣,規畫警衛任務的與執行警衛任務的單位分屬不同部門,令出多門,闖了禍又找不到負責人,這樣憲兵也很冤枉。另外,總統府的衛戍任務應當交由警政單位接手,憲兵退居第二線,方才符合軍民分立的原則。

第二,各地的地區武裝憲兵隊以及憲兵調查組必須撤除,將業務交由警察與調查單位接手;警調的專業合不合格是另外一回事,但是憲兵必須嚴守軍民分立的原則。

第三,憲兵的國內情蒐功能必須停止。

第四,憲兵特勤隊應該交由國防部直接指揮,而不是憲令部向政府討預算的金雞母。換句話說,憲兵所有執行內部政經安全的任務必須到此結束,因為就是這些不當的資本拖累了這個兵種。

當所有不適合的外務停止了,憲兵才能好好回歸本業--確保軍營安全,整肅軍隊紀律。在軍紀渙散的今天,若能做到這點,也不愧忠貞鐵衛的封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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