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治者的關鍵門檻,在於他不再需要下命令,不等他下命令,就有人會逕自去執行他心中最黑暗的想法……

賈西亞.馬奎斯的名著《百年孤寂》,書中描寫了邦迪亞上校為自由黨到處發動革命戰爭,對抗保守黨。他的好朋友馬奎斯上校留守邦迪亞的家鄉馬康多。

「馬奎斯上校是第一個察覺戰爭無意義的人。」他每星期和遠方的邦迪亞上校通兩次電報,起初電報那端的邦迪亞上校總是以親切的口吻談事情,偶爾還會聊些家務事。讓馬奎斯上校感受到戰爭無意義的那天,他又和邦迪亞上校通電報,關於戰爭其實沒什麼重要的消息,馬奎斯上校看著外面荒涼街道,以及銀杏樹上的水珠,寂寞地感慨:「馬康多下雨了。」電報那端沉寂了一陣子,突然,邦迪亞上校用電報符號說:「別蠢了,馬奎斯,八月下雨是很自然的事。」

那一刻,馬奎斯上校感受到邦迪亞的改變,邦迪亞不再是能夠體會他的寂寞的朋友了,邦迪亞被戰爭改造成──一個統治者。

邦迪亞上校召集的第二次革命司令會議,來了各方山頭人物。其中有一位伐加斯將軍格外突出,幾小時會議後說服大家選他擔任總指揮。邦迪亞上校對他身邊的軍官說:「伐加斯這傢伙比政府軍的作戰部長更危險。」那位軍官,一個平常膽小的人,直率地建議:「那簡單,給他一槍就好了。」邦迪亞上校嚇了一跳,不是驚訝膽小的人竟然做出冷酷的建議,而是自己心中想的,竟然一下就被猜中了。他故作冷靜地說:「別以為我會下這樣的命令。」

不需要他下令,兩個星期後,伐加斯將軍遭到伏襲,被人用彎刀砍成了碎片,換邦迪亞上校取得總指揮權。小說裡傳神地寫了一句:「就在邦迪亞上校的權威被所有革命軍司令們認可的當晚,他驚醒了,懼怕地叫人送毯子來。他那痛入骨髓的胃寒症又發作了。」

真正冷的,不是胃,而是他的心吧。邦迪亞上校正式當上了統治者,進入了統治者才會感受到的孤寂。弔詭地,統治者的孤寂,正來自於他再也無法領略、同情別人的孤寂,即使那別人是他最親近的,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馬奎斯上校。

統治者的關鍵門檻,在於他不再需要下命令,不等他下命令,就有人會逕自去執行他心中最黑暗的想法,他自己清醒時不見得能夠面對的想法,突然都一一成了事實。他被這些不斷實現黑暗心思的人包圍,就不會再有同志,當然不會再有朋友了。

在這個意義上,儘管權力越來越小,無害於陳水扁越來越像統治者。那些不斷替他辯解圓謊的民進黨人,搶在他自己下令前,實現他的黑暗心思,當然,他就再也感受不到其他還在關心台灣前途的人,還在台灣社會打拚的人,他們的蒼涼與寂寞,還在感慨台灣下雨的,都成了馬奎斯上校,都成了統治者及其周圍黑暗力量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http://www.udn.com/2006/12/7/NEWS/READING/X5/363680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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