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型巴士緩緩駛進一條小路時,每一個轉彎,司機都得顧及左右後視鏡是否會卡到兩旁的紅磚牆。車上的乘客紛紛起了疑問:「要不要我們下來走?」「車子確定開得進去嗎?」「……」過不了五分鐘,中巴在路的盡頭、一道鏽了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雖然前方路已盡,但迎面接連著的是兩列長長的隊伍,從4、5歲的小娃到17、18歲的青澀少年,臉上都露出一樣燦爛的笑容,迎接著從台灣遠道來訪的客人。這就是位於加德滿都的「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Snowland Ranag Light of Education School)。

很少面對鏡頭,孩子看到攝影機顯得相當雀躍。記者陳心怡/攝影

外界刺激 立志深耕教育

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是祖古仁欽仁波切在2000年所推動成立的學校,校長由同樣身為喇嘛的哥哥鄔金多傑堪布擔任。來自喜馬拉雅山區民貧瘠小村落的兩兄弟深知山區生活艱辛,別說接受教育的機會渺茫,連吃飯、討生活、求得基本溫飽都得時時刻刻和外在環境交戰。

因政治因素作梗,十幾年未曾返鄉的祖古仁欽回憶起幼時在家鄉的情景指出,在那種艱困環境中,就算每天努力牧羊砍柴,溫飽還是不可得,孩子一天吃不到兩餐是常有的情形,馬鈴薯皮、香蕉皮這些被一般人視為理所當然該捨棄的部分,對山上孩子來說,卻是珍貴到必須一塊兒吃進肚裡。

不僅物質生活條件差,山區孩子的家庭環境常常也在父母親的忽視下,小生命因此無疾而終。襁褓中的孩子因家庭貧而被遺棄路旁;父母都不願相認的私生子被棄養;往生的孩子身上爬滿蟲蛆,遺體無以獲得妥善處置……,這些都是稀鬆平常、日日上演的場景。在外界印象裡,雄偉壯麗帶點神秘美好的喜馬拉雅山區,人類社會生活的真實狀況是如此令人不忍卒睹。

離開山區到印度求學,接著又來到新加坡、台灣等地,祖古仁欽初次體驗外地生活的先進與便利,曾鬧出不少糗事。在台灣最糗的一次經驗是跑錯廁所,祖古仁欽不懂公廁上「♀」、「♂」這兩個符號所代表的意義,二選一的結果是進了女廁,裡頭的女士在驚嚇之中報警。祖古仁欽回憶當時的窘境,「警察打量我的樣子,又摸摸我身上的衣服,就猜測我大概不是故意的,因此只有口頭告誡我下次要小心」。

另外一次令他印象深刻的糗事是發生在印度的過境旅館內。祖古仁欽當時還不會使用房間的磁卡,住在飯店22樓、剛洗完澡的他,只有圍了一條沙龍,想要到處走走看看,結果竟把自己反鎖在門外,加上他不會使用電梯,只好從22樓跑到1樓向服務生求救,「當時大廳有很多人,每個人臉上都浮現笑容看我……」。

看到香港與台灣的先進,祖古仁欽歸因於教育,一次又一次出糗的「初體驗」,使得他更加確定教育的重要性,也因此,他立下了要盡其所能為山區孩子提供完整的教育機會。

童工 被列國際黑名單

尼泊爾的童工問題由來已久,根據國際勞工組織在1997年完成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在尼泊爾620萬的兒童之中,有260萬在工作,比例高達42%。隨著尼泊爾過去將近10年的內戰,童工問題更加嚴重,截至去年為止,國際勞工組織統計,因內戰而導致4萬名兒童無家可歸,這之中又有8成的孩子淪為童工。

尤其是位於喜馬拉雅山區的童工狀況一直備受國際勞工組織關注。這些童工常被安排到惡劣的環境裡工作,包括地下礦場、地毯工廠、搬運著比自己還重的貨物等,甚至還有女孩被販賣到印度當雛妓。

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基金會的成員之一Dhruba Kumar Kasatu,他在一年前認識祖古仁欽。在協助祖古仁欽成立校務基金會之前,Kasatu在1987年就和一些對於兒童問題有著同樣關注的伙伴一起成立「尼泊爾童工關懷中心」(Child Workers in Nepal Concerned Centre ,簡稱CWIN),他們在網站上標榜著這是一個先鋒性的組織,成立的目的是為了保障兒童權益、避免被剝削,關懷的範圍除了童工,也含括了街頭流浪兒、販賣兒童、雛妓等議題。

Kasatu表示,尼泊爾有許多家庭經濟狀況都不好,因此小孩多半都得出來工作,他們在1987年成立CWIN之前,政府本來還不開放這類團體,因此當CWIN成立後,自然有其前瞻性的指標意義。

今年3月(尼泊爾政變之前)時的教育部長曾允諾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要給學校一筆土地當作校舍使用,條件是學校必須成立基金會,從私校轉型成為公益學校,Kasatu也就是在這種機緣下認識祖古仁欽,從而協助學校轉型並持續基金會的運作,期使校務運作暢通。

不過,Kasatu在11月接受本報採訪時表示,目前尼泊爾政局多變,雖已知悉年底要大選,國王權力將下放,但屆時重組後的內閣究竟會如何面對「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都還無法確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基金會要繼續努力,讓學校可以集合更多國內外的注目,迫使尼泊爾政府更關注孩童的權益。

學校物資 仍然不足

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目前有150名學童,多半來自喜馬拉雅山區的孤兒與貧困家庭。當初把校址選設在加德滿都,祖古仁欽的考量是,都市裡的資訊生活機能方便,可以讓山區孩子獲得就為完整的資訊,另一方面,外來資源的運送補給也更為快速。

學生遠從山區來到學校唸書,要風塵僕僕地至少走上7天的路,然後再轉搭公車,初抵校門時的頭兩件事情,就是洗澡跟理光頭,因為頭上長滿了頭蝨。因此看著學校裡不分年齡、性別,只要是剃了個光頭的孩子,就可知道源由。

比起台灣的孩子,這些小朋友的身形明顯瘦弱許多。當記者問到學校如何照料學生的營養問題,校長感嘆地說:「當初他們一來到學校時,比現在更瘦弱。」


學校為補足學童營養,在大碗白米飯和馬鈴薯之外,另外添加一顆綜合維他命。記者陳心怡/攝影

這些孩子整個學期都住在學校裡,由於物資有限,儘管學校三餐正常供應,但餐食常常都是一大碗白米飯搭配些許的咖哩馬鈴薯,校方另外在每天的午餐裡加上一顆維他命,以彌補營養攝取的不足。學校目前最大的孩子已經18歲,也有不少男女生以步入青春期年紀,校長表示,校方早已考慮到青春期的發育需要,也儘量在食物設計上為少男少女們做最好的安排。

當然,物資永遠都是不夠的。來此參訪的台灣慈善團體,攜帶著各種餅乾、糖果、水果等零食分送給孩子時,孩子被教育過後的禮貌與秩序,仍舊掩蓋不了那份對五顏六色糖果的渴望,徹底流露在滿足的笑容裡。

希望 不輕易被澆熄

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目前有11位老師,其中8位是正式教師,另外3位是義工老師。來自德國的妮雅是義工之一,今年32歲,她主要的工作是照料學生的健康。她是在兩年前透過國際性的義工組織,自願前來尼泊爾服務,然後被分配到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

來了一次之後,妮雅又來了第二次、第三次,這次(第四次)妮雅準備停留一年,直到明年5月。妮雅連續來了四次,不管是生活上的適應或者與孩子的互動,都讓她相當喜愛這所學校。和台灣來的一群人相較之下,妮雅金髮碧眼的身影,更顯單獨,她不多話,約略交談幾句後,便進廚房為孩子張羅午餐。

目前全校除幼兒班之外,一共有小學六個年級,最年長的18歲學生,已快屆臨小學畢業。由於這些孩子的入學時間並不固定,學校也就沒有依照年齡分班,每個剛來的學生,都要從一年級讀起。校務基金會另一名成員Radha Sharma指出,來上學的孩子已經很貧困,因此當這些孩子一離開學校,多半無法繼續接受教育,所以學校正在積極向政府爭取往上開設新的年級,好讓小學六年級畢業的孩子,可以繼續在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就讀更高的年級。

除了教育問題,學童的健康也是校方所重視的。1992年法國成立的國際醫療救援組織(ASSISTANCE MEDICALE TOIT DU MONDE,簡稱AMTM),首要的任務便是協助印度、尼泊爾與西藏的貧民,因此在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成立之初,校方就和AMTM接觸,達成每年兩次到校為學童服務的協議,此外AMTM也派駐專任醫生為入學新生做全身健康檢查並記錄存檔,隨時反應學童身體狀況,以便安排適當的醫生治療。

學校的經費方面,目前有六成是來自台灣的捐款,四成是來自德國與法國的資助。為了籌措經費,學校也曾遇到不少意圖不軌的人想借用學校之名斂財。曾有兩名澳洲女子來學校擔任義工,一年後回國,她們校方表示可以和澳洲當地扶輪社取得經費補助,但是經費必須先匯入她們的私人帳戶。在這樣往返的過程裡,由於這兩女子堅持經費先匯入個人帳戶,校方與扶輪社都覺得事有蹊蹺,由於未能如願入帳,她們再也沒有消息,經費補助自然不了了之。

校長回想起這次的經驗感慨表示,很多商人都想和學校接觸、合作,希望可以藉此大發利市,這種營利目的和辦校的立場是背道而馳的,因此校方對於廠商的合作提案都敬謝不敏,「如果真有心想幫助孩子,那就請廠商直接捐助物資給孩子」,校長呼籲著。

今年11月再次回到學校,看著學校的孩子認真準備著一年一度的校慶預演,又唱又跳,充滿天真快樂的模樣,祖古仁欽難掩欣慰之情,「如果我可以,一定要讓這些想唸書的孩子繼續念下去!」。

羅納雪地之光教育學校網站
尼泊爾童工關懷中心
台北市藍毗尼佛學會e-mail:lumbini.org@msa.hinet.net

【2006-11-30 聯合新聞網】

http://mag.udn.com/mag/world/storypage.jsp?f_ART_ID=5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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