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如果寶寶們的愛滋病毒可以在一歲半以前全被殲滅,就能幸運的終身不再發病,爭取到再一次選擇人生的機會。在關愛之家,雖然親生父母拋棄他們,但他們有許許多多的「愛滋病父母」,毫不吝惜地給予他們最後的生命光力,期待孩子們有一天能夠逃脫愛滋病毒所詛咒的魔域,不要再回頭。他們大手牽小手,一個拉一個,大聲地說:「你們不要,我們要。」

面貌姣好的小婷很少開口。不論講話或是微笑,她始終抿著嘴,像蒙那麗莎般維持著某種神秘感。

她才二十八歲,懷著六個半月的第五胎,上一胎的早產兒也才七個月大而已。注射海洛因不但讓小婷感染愛滋病,也讓她一再懷孕。因為常常茫得不醒人事,缺乏照顧的牙齒也脫落了好幾顆。監所讓小婷保外就醫先行投藥,避免母子垂直感染。她的嬰兒在一歲半之前將會被追蹤觀察是否感染愛滋病。

比起盼盼,小婷未出世的寶寶算是幸運的。盼盼媽媽在分娩的陣痛和毒癮發作的痙攣中,不是選擇醫院而是到朋友家再撞一針。結果,盼盼就出生在別人家的客廳裡。醫院人員趕到現場發現產婦是愛滋病人時,滿地的血水頓時成了滿布地雷的戰場,籠罩在感染病毒的恐懼中。當媽的甚至不知道孩子已經呱呱落地,一從醫院甦醒過來之後,就忙著出去找毒品,現在正為遺棄盼盼坐牢當中。盼盼家人都是藥癮者,外公和媽媽因此得了愛滋病,盼盼就是所謂的「愛滋寶寶」。

這一天,小婷帶著盼盼到高雄女監探視盼盼的媽媽,她們曾一起服刑,算是「監所同學」。盼盼的媽媽抱怨吃膩了監獄裡的大鍋飯,直問小婷怎麼沒有帶吃的來。盼盼則和以前一樣,不肯靠近隔著會客室玻璃窗的媽媽,卻也不肯讓人抱開,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大家都要他叫媽的人。小婷逗弄著盼盼,倒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她美麗的側影散發出自然的母性光輝,讓人渾然不覺她根本無力扶養四個孩子,腹中的第五個孩子也不會屬於她。

毒癮爆愛滋 九三年大流行

自民國九十三年毒癮人口爆發愛滋病大流行以來,男女愛滋病比例從以前的十三比一縮小到六比一,女性愛滋病患數在二年之內成長十倍,其中毒癮愛滋患者佔了八成,愛滋寶寶也從九十四年的十一例成長到九十五年的二十三例。

國防醫學院副教授李思賢指出,女性施打毒品極易導致經期混亂,在藥物作用下不可能採取避孕措施,發現懷孕時通常都已超過人工流產的安全期限。他調查女性毒癮者(俗稱糖果妹)「以性換藥」的活動發現,這一波愛滋病在毒癮人口的大爆發,除了共用毒品吸食器之外,糖果妹四處遷徙加速病毒擴散,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毒癮愛滋媽媽生下為數眾多的愛滋寶寶,已是可預期的後遺症。收容愛滋寶寶的關愛之家最近連續接獲兩起十一歲和七歲發病的案例,很可能是一出生就感染愛滋病毒,帶原直到發病才被發現。她認為,目前官方發布的二十三個愛滋寶寶案例,只是冰山一角。官方登記有案的毒癮愛滋人口高達七千多人,且多半是性活躍期的男女,「應該還有很多愛滋寶寶沒被發現!」

愛滋寶寶 出生在陰暗角落

衛生署從去年開始推行孕婦免費篩檢愛滋病毒,希望盡早發現「疑似愛滋寶寶」,打從母胎就給予投藥治療,將母子垂直感染率降低到一%。但事實上,毒癮愛滋孕婦在生產前並不會主動求援或接觸協助,她們最常被發現的地方不是監獄就是醫院的產檯。比如高雄女子監獄,現在就有五名毒癮愛滋孕婦即將臨盆,她們的寶寶註定出生在無人聞問的陰暗角落,任憑命運的洪流捲走。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01+112006073000040,00.html



2006.07.30  中國時報 安安被發現時 全身爛瘡幾喪命 羅如蘭/調查採訪

「盼關愛之家平安喜樂」是八個小嬰兒和一個小朋友的代號,其中安安和家家是必需投藥的愛滋寶寶,其它七名則是「疑似愛滋寶寶」,正在接受追蹤觀察。毒癮愛滋媽媽阿美出獄後就到關愛之家照顧寶寶,在此養病的倩倩既是保姆也是好廚師,病情控制得還可以的愛滋病人,像李伯伯、王伯伯、阿傑都會幫忙抱孩子…。

儘管這群愛滋病患一再面臨驅趕,被人們從鄉下趕到山上,從社區趕到街上,但他們彼此照顧,垂死之人拉拔初生之人,在死神的手中拚一點希望,找到生之勇氣。在這裡,愛滋病毒不是詛咒,而是換血換親,把一群毫無關係的天涯淪落人,緊密的黏成一家人。

安安六個月大的時候和毒癮發作的媽媽一起被警察發現,當時他全身都長滿了爛瘡,再晚一步可能就活不了。沒有人知道那些逃亡的日子安安是怎麼過的,可是他偶爾會滿臉驚恐的看著一歲多的盼盼和其它小朋友的打鬧遊戲,手握小拳頭跺腳尖叫。到任何陌生的地方,安安總是邁著蹣跚的小腳步往門外竄,攔都攔不住他。可是他大大的頭和大大的單眼皮,實在太討人喜歡,人們都叫他「大頭安」。「他最毒」,大人有時這樣親密的形容愛滋病毒數最高的大頭安。

十一歲家家 住院才知染病

安安的媽媽已經服刑出獄,正在接受高雄縣社會局的輔導,試著維持清醒,並學習當一個功能健全的媽媽。安安則需要接受雞尾酒療法,每天吞下難喝的藥水,忍受連大人都吃不消的副作用。對這對母子來說,都是艱難的煎熬,沒有人知道還可以撐多久。

十一歲的家家去年發燒不退、全身潰爛,住院才發現是愛滋病。家家的祖父和瘖啞的爸爸都是癮君子,奶奶早就離家出走,吸毒的媽媽生下家家之後也跑了。家家和哥哥都是八十四歲的阿祖撫養長大的,他們和伯公、阿公好幾家人住在四合院改建的販厝裡。老人認命的抱怨:「有什麼辦法,全部丟給我一個人…。」

家家的床頭有一根繩子,是阿公用來綁他、方便毒打用的。家家有時回家探視阿祖,只是遠遠的瞄著那個只穿一件汗衫內褲、醉醺醺、搖晃晃從家門走出來的阿公。家家的耳垂和臉頰分離,少了一塊肉,耳垂外緣呈鋸尺狀。問他怎麼回事,家家起先不肯說,後來勉強吐露:「家暴啦!大概是六歲的時候…。」原來是阿公硬生生把家家的耳朵給擰爛的。

如果阿祖不在,家家和哥哥怕被阿公打,不敢回家,放學後就到左營街上亂逛。蓮池潭附近的街道是他們的遊樂場,便利商店的電動玩具則是他們的最愛。家家在那裡交了很多朋友,「有人拿香菸給我抽,可是我回家查字典,發現抽菸會得肺炎,我就不抽了。這是真的。」家家真心希望學好,好讓大人喜歡。

因為愛滋病,家家的生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搬到台北的「關愛之家」,不但不用擔心被打,還有許多叔叔阿姨陪伴與呵護。家家曾經以為得愛滋病是「一件好事」,差點沒有敲鑼打鼓公告周知。有一次家家從高雄坐飛機北上,十分坦率的告訴空中小姐「我有愛滋病」,機上工作人員如臨大敵,關愛之家的楊捷費盡唇舌解釋家家的愛滋病不會這麼容易就傳染給人,才讓飛機按時起飛。

由於多數人對愛滋病毒的無知和盲目的恐懼,家家因此無法在高雄老家的小學正常上學。轉學到台北的某一所小學,同樣引起家長會的強烈抗爭。老師害怕的哭訴,她也有小孩,實在無法承擔可能被愛滋病傳染的壓力…。家家偶爾回老家探視阿祖,鄰居也會抱怨:「得那種病,還給他回來幹什麼?」阿祖只好又急急差人來把家家接走。今年九月,家家終於將有一所學校肯收留他,雖然十一歲,卻只能從四年級讀起。他要長大的路,還很漫長。

愛滋兒搭機 機組員如臨大敵

但可以確定的是,將來家家的命運不會像阿傑那麼悲慘。三個月前住進關愛之家的阿傑是緬甸華僑,十五年前在金三角曾是坤沙的部下,和同鄉一起來台灣發展,在永和的緬甸村落腳。阿傑在金三角染上了毒癮並得到了愛滋病,在台灣十五年的黃金歲月,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監獄。到後來,阿傑為了想回監獄就到便利商店偷一點小東西。愛滋病毒破壞了阿傑的免疫系統,併發腦膜炎損傷了他的腦子。阿傑每天都要坐車到總統府去向阿扁討錢,喃喃自語「阿扁欠我二億」。

這絲毫無礙於阿傑的貢獻和付出。他經常抱著喜喜(疑似愛滋寶寶)到街上散步,喃喃自語的樣子雖然像神經病,可喜喜卻總是被逗得喀喀笑不停。社區抗爭不准關愛之家把愛滋病人的垃圾放置在社區公共場所,阿傑總是幫忙把大垃圾袋拿上拿下,即使常搬得滿頭大汗,他也很滿足於一天二百元的工資。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01+112006073000041,00.html




2006.07.30  中國時報 法官:你們怎不搬離人群 關愛之家 軟化冷漠眼光 羅如蘭/調查採訪

關愛之家的愛滋病人用獨特的方式向社會證明他們還是有用的人。愛滋寶寶在他們懷中揮舞著柔嫩的小手,天使般的臉龐迎向每一個驚嘆的眼神,立刻軟化了愛滋病毒的威脅。「原來愛滋病人沒有那麼可怕嘛!」每個抱過愛滋寶寶的高中生,幾乎都有這樣共同感想。所以,關愛之家一大家子人經常奔波在南征北討的公路上,深入校園舉辦各種愛滋病宣導活動。對這個冷漠的社會,他們卑微地以德報怨。

諾亞方舟 載著一家四處宣導

這一天,豔陽高照,愛滋寶寶出門得坐應有盡有的「諾亞方舟」。媬姆先幫小貝比都洗好澡,阿傑把九人座箱型車的後座椅子放下,變出一個大空間,再鋪上棉被。小貝比們等會從台北到高雄,就在這兒玩耍睡覺。他們還有二大袋衣物、尿布、奶瓶等行李,護士婉麗得帶上夠多的藥,一路上注意他們的食慾和體溫…。

這也是八個月大的平平第一次出遠門。她有一張可愛的大扁臉,是關愛之家最溫馴的小貝比,她出生不到一個月就被阿姨和媽媽送到關愛之家。因為媽媽是毒癮愛滋病人,即將入獄服刑。但她們留下姓名資料和住址之後,就再也不曾出現。「平平剛來的時候好醜喔,現在漂亮多了!」關愛之家美麗未婚的小護士把平平當作女兒,在辦公桌上擺著自已小時候的照片以示標識,「真的和平平很像!」

從台北到高雄五個多小時的車程,平平有時忍不住睏極睡去,大部分的時間都盯著車外飛逝的風景。她還太小,認不出媽媽的老家竹北──一個不曾與她的生命發生關聯的地方;平平就是好奇的東張西望,一會兒興奮的尖叫起來,扁扁的小鼻子、細細的小眼睛不時擠在一起。命運要怎麼安排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傢伙呢?關愛之家的大人們也不知道。就算平平沒有發病,但媽媽又一直沒有來領她回家,平平就得被人收養。收養平平的爸爸媽媽會愛她嗎?平平長大之後有機會當科學家嗎?誰,能告訴平平?

如果像樂樂,雖然已被收養,但因為生母反悔,現在只能寄放在高雄的關愛之家,一面控制愛滋病情,一面等待生母和養父母的調解結果。樂樂長得方頭大耳,相貌堂堂,深得養父母的喜愛。但他們當初向樂樂生母以大筆金錢取得扶養權時,並不知道樂樂是愛滋寶寶。直到樂樂發病,養父母如天打雷劈,慌了手腳,卻已不忍割捨感情。新阿嬤親手帶了樂樂一個多月,天天以淚洗面,有空就來看他。樂樂才三個月大而已,就得承受這一切,該慶幸他人事不知嗎?

在關愛之家,每一個小貝比的故事,都比大多數人更為悲欣交集。他們好不容易有了暫時的棲身之所,但卻不能安穩住留。

因為社區抗爭,今年八月,台北關愛之家的辦公室和花店,將被迫遷離,新的處所還沒有著落。社區人士抗議愛滋寶寶和其它病人「非法入侵」的官司,六月中首次開庭,七月還要再辯一次。社區居民抱怨關愛之家常有「看起來很像神經病的人」,「全身刺龍刺鳳的人」進進出出。法官當庭告訴楊捷:「你們也曉得,愛滋病人聚在一起就會讓人很害怕,你們怎麼不考慮搬到沒有人的地方?」楊捷則無奈於社會不容愛滋病人,甚至否定他們僅存彼此互相照顧,不留一點立錐之地。

掙扎求生 連棲身之所都難求

如果寶寶們的愛滋病毒可以在一歲半以前全被殲滅,就能幸運的終身不再發病,爭取到再一次選擇人生的機會。在關愛之家,雖然親生父母拋棄他們,但他們有許許多多的「愛滋病父母」,毫不吝惜的給予他們最後的生命光力,期待孩子們有一天能夠逃脫愛滋病毒所詛咒的魔域,不要再回頭。他們大手牽小手,一個拉一個,大聲地說:「你們不要,我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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