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是北京大學校園一景。這個湖本來是燕京大學的「文化遺產」,大陸於1952年推動「院系調整」,撤銷所有教會學校,燕京自然也「魂歸西土」;北大遷到燕京校址,「未名湖」就「名正言順」的過繼給北大。

年來屢過「未名湖」,每次都想到張繼高先生早年在《聯副》上的專欄「未名集」。張繼高是燕大校友,千萬里外,驀然回首,未名湖那「波光裡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應是人情之常。但張繼高的忘年交郭冠英另有一解,他認為「『未名集』大概源自臺靜農早年創設的『未名社』」。

不管祖籍何處,「未名集」當年立足台灣,給此間的文化生活注入清流活水,大家讀它,談它;什麼是文化,什麼叫精緻文化,什麼樣才算有品味的精緻文化,張繼高都曾嘗試闡釋內涵,樹立標準。

詩人余光中曾說,「張繼高的文章外圓內方,外弛內張,似抒情而實講理,似瀟灑而實嚴肅,在專欄界別樹一幟,無可取代。」這個無可取代的專欄,停刊已十一載──張繼高離開人間十一年了。

6月21日是張繼高忌日,張先生言必稱「小翟」的翟瑞靋,約我到他們家,說要送我一份禮物。原來張繼高的藏書,多年來已處理淨盡,剩下「他常在手頭」的書還有一箱,小翟讓我選一些留作紀念。

獨立書房,無限蕭索,人與書俱去,永不再回。房間不算大,但感覺那麼空,天氣已很熱,但心頭又這麼涼。

我從紙箱裡選了二十本書,包括尹仲容著《呂氏春秋校釋》和謝冰瑩等人編註《新譯四書讀本》。

我選《呂氏春秋校釋》,是選人也選書。尹仲容在民國四、五十年代,把蓽路藍縷的台灣引領上經濟建設的大路,為後來進入「亞洲四小龍」行列鋪好跑道。他早已在李國鼎、孫運璿、趙耀東這些人之前,把自己寫進台灣近代史。但他所著《呂氏春秋校釋》我聞名而未讀過,現在希望透過這本書了解一下,一位「心切憂世」的學者型官員,能從《呂氏春秋》中找到什麼樣「志在匡時」的良策?

我選《四書讀本》是選人不選書。《四書讀本》極為普遍,個人亦已有一套以上。但是這本書的內頁,張繼高黏有不少貼紙標記,且有紅筆畫線強調的地方;新聞人而兼音樂人的張繼高,被視為「現代文化」代表性人物,我要從這本《四書讀本》中找出線索,看張繼高怎樣使古典與時尚相得益彰與相輔相成。

王鼎鈞先生是張繼高多年同事與好友,他曾在追念張繼高的文章中說:「人所共知,張先生具備各方面的知識,有淵博之名,他淵博,是因為他讀書,他讀書,是因為他敬業。」

原來敬業的人應該讀書。作官的人,不論把官位看成職業還是事業,似乎也應該敬業,應該讀書。但我們國家領導人,忙得無暇讀書求知,在表揚全國義工時,竟稱讚他們的貢獻「罄竹難書」。有百年樹人責任的教育部長,也未能藉讀書「敦品勵行」,而主動解釋「罄竹難書」是「中性」字眼,是「事情很多」的意思。

張繼高畢生倡導精緻文化,看看台灣現在的政局,有什麼文化?算什麼精緻?張先生泉下有知,請來同聲一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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