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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徘徊在奧林匹亞平坦寬闊的草野上,聽松樹林中的風聲,看到兀自站立著的古代神殿遺址殘留的柱石,天空上漂來雲層,溪流遠遠傳來潺潺水聲,我想找回「感謝」、「崇敬」、「畏懼」。

原始信仰:感謝與畏懼

Alpheios 和Kladeos兩條河潺潺湲湲,交會哺育出一片蒼翠溫暖的河谷,綠草如茵,這裡叫「奧林匹亞」。

這片座落在比羅奔尼撒半島西端的土地,被認為是上古時代最宜於人類居住的所在,也因此有著許許多多神話的流傳。

考古學家在奧林匹亞的地下發掘了不同時期的文化遺址層。

最早的文化遺址層追溯到公元前兩千年,距今四千年的時代。

人類在這裡定居,在這裡生活,生活裡有感謝,有崇拜、有畏懼,也就有了神存在的位置。

最早的神殿祀奉克羅諾斯(KROUOS),這是古代最原始的信仰。克羅諾斯的神殿在奧林匹亞一帶丘陵的山腳下,已被挖掘出遺址,而這片丘陵也被命名為「克羅諾斯山」。

克羅諾斯神殿附近還挖掘出了「該亞」(Gaia)的神殿,「該亞」是大地的女神,也挖掘出了「水仙」(Nymphs)的神殿遺址,「水仙」是溪流之神,也是森林之神。

原始的信仰,大多與自然崇拜有關,崇拜山、崇拜生長萬物的大地、崇拜河流與樹木,便有了「克羅諾斯」、「該亞」,或「Nymphs」。如果去除掉不好記憶的希臘名字,他們也就是每一個民族在原始信仰中都崇拜過的「山」、「大地」、「水」的神祇罷。

我們對「山」有敬拜,有畏懼,有感謝,「山」就變成了神。

我們對「土地」有敬拜,有畏懼,有感謝,「土地」也變成了神。

人類在生活中有所感謝,有所畏懼,也就一定產生信仰與宗教。

對生活沒有感謝,沒有畏懼,會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徜徉徘徊在奧林匹亞平坦寬闊的草野上,聽松樹林中的風聲,看到兀自站立著的古代神殿遺址殘留的柱石,天空上漂來雲層,溪流遠遠傳來潺潺水聲,我想找回「感謝」、「崇敬」、「畏懼」。

我想找回可能在現代生活裡越來越被遺忘的「信仰」罷。

口渴的時候,掬一清泉來飲,口齒清冽甘甜,我應當知道什麼是「感謝」。

長途跋涉於艱難,知道大地如此遼闊,無邊無際,兩腳酸疼發抖時,遠望遙不可及的地平線,遙遙一座一座連綿的高山,要繼續走下去,我應當知道「崇敬」,也知道「畏懼」。

暴風雨霎時來臨,雷電交加,大地震動,海洋呼嘯起巨浪,日月的光忽然被暗影蝕毀……。

我想像遠古的人生活中可能有的「畏懼」,畏懼宇宙間存在的不可解的摧毀的力量。

「畏懼」使他們相信有比自己更高的存在,他們無法解釋,但是他們「相信」。

我們或許已經失去了「相信」的能力。我重來奧林匹亞是為了尋找一種簡單的「相信」嗎?

萬神之神──宙斯

奧林匹亞的原始信仰隨著時間在改變。

最初的「克羅諾斯」信仰,被宙斯取代了。

宙斯是「克羅諾斯」的兒子,神話裡說,父子交惡,爭鬥的結果,宙斯放逐了父親,取得了奧林匹亞的主宰權,奧林匹亞也就變成了祭祀宙斯的聖地。

宙斯為什麼放逐了自己的父親克羅諾斯?

神話混沌,神話也往往超越了人類現實理解的範圍。

在神話的世界,或許並沒有父親與兒子的倫理,神話不是歷史,卻是人類更久遠生存過的現實。

宙斯趕走了父親,成為奧林匹亞這片聖地的主人。

每四年一次,希臘各城邦的人都要聚集在這裡,以宙斯的祭典聖名,舉辦競技比賽,詩歌朗誦,舉辦戲劇的表演與哲學的論辯。

人類祭拜宙斯,奉宙斯為萬神之神。

為什麼宙斯是萬神之神?

我們可以了解太陽神阿波羅的偉大光輝,我們可以了解海洋之神波塞頓的澎湃遼闊,我們甚至可以了解古希臘人對幽冥之王普路同(Pluton)的畏懼敬拜。

但是,為什麼宙斯會被尊奉為萬神之神?

古代希臘的神話中,宙斯很難以今日的價值觀理解的一個神祇。

有關宙斯的故事,極大一部分是與愛情的追逐或性的愉悅有關的。

宙斯會變成一頭公牛,追逐美女歐羅芭(Europa)。宙斯會變成一隻美麗的天鵝,緊緊依偎在美女麗達(Leda)的兩股之間,使麗達懷了孕,生下一對雙胞胎兄妹,其中包含了美麗絕倫的海倫,引起特洛伊十年的戰爭。

宙斯有一次頭痛欲裂,便從頭部誕生了智慧的女神雅典娜。

宙斯在特洛伊的戰爭中反覆無常,時時改變主意,使人無法捉摸祂下一步的行動。

宙斯集合了動物的殘酷、野蠻,肆無忌憚的愛慾與性的追逐放縱,他又極度愛美,一眼瞥見了青春貌美的少年賈尼美第(Ganemedes),祂就變成了老鷹,把美少年劫掠到奧林帕斯山上,讓俊美少年在饗宴中為諸神斟酒。

神,或許本來就不應該在人類所能理解的範圍之內。

神,遠遠超過人類理性思考的邏輯。

神是無邊際的非理性的渾沌,我們在神話的迷霧中只能看到宙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點端倪。

宙斯的兒子──酒神

宙斯果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一般的凡人大多看不到祂的全貌,據說,祂的全貌非常可怕,凡是祂顯現出全貌時,便是雷火霹靂,電光火石,四周沒有生命可以倖存。

宙斯日日夜夜追逐各式各樣的性愛,與女神的愛,與女子的愛,與美麗少年的愛,與動物的愛,祂的存在似乎是無休無止的交媾、繁殖,無休無止的性與愛的追逐。

宙斯在奧林匹亞有一座莊嚴的神殿,受眾人敬拜,古希臘人敬拜的是宙斯無窮盡的生命力的交媾與繁殖嗎?

在奧林匹亞宙斯神殿旁側,也有一座祂的元配妻子希拉(Hera)的神殿。

好像一種幽默的諷刺,好嫉妒的希拉,其實是守不住祂狂野不羈的丈夫的。

希拉變成了充滿嫉妒、防範、報復的女神。

有一次,祂再度發現宙斯私通人間一名美女,希拉意圖破壞,便來到人間,親自造訪這位美女。

希拉和美女攀談,得到了信任,談到了近來的豔遇,希拉知道:宙斯在夜間出現,和美女廝混,美女通常看不到宙斯全身。

希拉便假意關心,向美女說:這個每夜來找妳的男人,一定是個騙子,否則為何不讓妳看全身。

希拉又獻一毒計,要美女要求宙斯當夜發誓,顯現全身給愛人看。

美女無知,不知道這是一項陰謀,宙斯一現全身,雷火炸裂,美女必死無疑。

美女中了計,當宙斯夜晚來臨,她就撒嬌,要宙斯發誓,允諾她的要求。宙斯答應了,美女便提出要看宙斯全身。

宙斯立刻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來過,而祂已經發誓,神祇發誓,不能悔改,便一霎時顯出全身,如同太陽炸裂,火焰滾滾,雷聲震耳欲聾,美女即刻倒下斃命。

宙斯心疼女子腹中懷的胎兒,便劈開她的腹部,救出了早產的嬰兒,嬰兒從熊熊火焰中救出,宙斯即刻找來跑得最快的信使之神赫美士(Hermes),要求用最快速度把嬰兒送往森林水仙處撫養。

火中誕生,水中長大,這就是酒神戴奧尼索斯的神話。

在奧林匹亞博物館看到一尊公元前340年普拉西泰利斯(proxiteles)雕的石像,赫美士左手抱著小酒神,斷折的右手原來應該拿著一串象徵酒神的葡萄,完美的肉體,俊雅古典的姿態,生命裡彷彿充滿了不可知的未來,驚奇或愕然,憂傷或喜悅,神話的時間忽然靜止在一尊雕像上。

(作者新書「破解達文西密碼」近日由天下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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