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華德(Bob Woodward)撰寫《駝鳥心態》(State of Denial)(編按:前譯〈一概否認〉)的主要目的之一是為自己平反。

揭發水門事件而名滿天下的伍華德,過去四年出了兩本有關布希反恐的書,大拍布希的馬屁,為媒體和政界清流所不齒;四年來布希反恐無功,阿富汗和伊拉克情勢日益惡化,伍華德自己也灰頭土臉,決心寫一本痛批布希的新書以平反自己,並進一步揭露布希政府死不認錯的心態。

伍華德過去撰寫《布希在戰爭中》和《攻擊計畫》,白宮大開方便之門,以上賓之禮接待他,布希四度接受他的訪問(總共七小時)。伍氏三十多年前暴得大名後,華府政壇都對他敬畏三分,他自己亦以能夠直通權力中心而自傲。但伍氏最為人所詬病的是:和他合作的人,筆下留情,不配合的人,他痛加撻伐。柯林頓夫婦拒絕合作,也不太理他,於是在伍華德筆下,柯林頓夫婦總是負面人物。

九一一事件後,美國許多自由派媒體名人一夜之間變成了鷹派,力挺布希,力主報復,這批人包括紐約時報外交專欄作家傅立曼、前紐約時報越戰記者何柏斯坦、紐約客雜誌總編輯雷姆尼克和伍華德等。伊戰打得一塌糊塗後,這批自由鷹派又慢慢變回到自由鴿派,只有紐約時報的傅立曼至今還認可布希出兵伊拉克是對的,只是執行不好。傅氏對伊戰的立場,使他失去了很多粉絲。

伍華德寫兩本拍馬屁的書獲布希團隊的充分合作,但白宮聽說他的新書對反恐評價會有一百八十度轉變時,布希、錢尼、萊斯和倫斯斐等主角皆拒絕採訪。伍氏只好重點訪問白宮前幕僚長卡德、前中情局長譚納、前副國務卿阿米塔吉、前沙烏地阿拉伯駐美大使班達和老布希時代的國安顧問史考克羅等人,伍氏說他採訪了二百多人,其實上述五個人才是他的主要消息來源。

伍華德的著作過去有十本高居非小說類排行榜第一名(另三本亦列入排行榜),在全美非小說類作家中無人能比,他的一系列華府內幕讀起來像小說,情節多重、高潮迭起、注意細節,而他又擅長重建對話與場景,使讀者有親臨現場、親睹主角之感,這是伍氏寫書的特色,但也是他遭致批評的源泉。許多書評家常指責伍氏從不附帶注釋或透露消息來源,重建對話與場景,其實與虛構無異。

伍氏在新書裡痛責布希團隊對伊戰不利的隱瞞、否認和拒絕認錯,他所引述的證據和資料,三分之一已在報上登過、三分之一來自最近三年來出版的著作、三分之一得自採訪。凡是三年來一直認真關注伊戰的人,都不會對伍氏新書所披露的事情訝異。

書中最令人吃驚的是,在伊戰問題上被布希團隊捧為最高顧問的竟是越戰時代的外交掮客季辛吉。今年八十三歲季辛吉是個不甘寂寞的老政客,經錢尼建議,老季至少每月一次到白宮當貴賓指點後生小子。布希對老季說有空隨時來電話,如到華府歡迎隨時來訪,錢尼說老季好像變成了「一家人」。老季鼓勵布希伊戰要「堅持到底」,直到勝利。所謂「勝利」,係指伊拉克政局穩定,民主上軌道。老季對布希和錢尼說,美國沒有打贏越戰的原因就是缺乏求勝意志,欠缺堅持到底的決心,布希團隊千萬不可重蹈覆轍。

季辛吉是個充滿矛盾與諷刺的國際權謀家,他在一九七三年蓋洛普民調中被選為「最受仰慕的人」,但他在尼克森和福特時代所推動的低盪外交與穿梭外交,到今天皆已成為歷史泡沫。尼克森打開中國大陸之門乃是尼克森自己的創意,歐洲近代史專家季辛吉其時才開始研究中國問題。最可笑的是,一九七三年老季和北越的黎德壽因越戰和談有功同獲諾貝爾和平獎,兩年後越南變色,「和平」如幻影,好貨嗜利的老季如何面對歷史?

越戰和伊戰都是美國跑到人家的土地上打仗,伍華德說伊拉克每周有八百至九百起血腥暴力攻擊事件,十三萬美軍三年來一籌莫展,布希如何「求勝」?一些政論家聽到季辛吉充當布希伊戰最高顧問,心裡都興起不祥的預兆,有「似曾經歷」(deja vu)之感。NBC〈今夜〉脫口秀主持人傑.雷諾說,找季辛吉為伊戰獻策,倒不如把巴頓將軍從墳墓裡挖起來。

伍華德是當今美國最有名的新聞工作者兼內幕作家。他非常懂得如何為新書營造氣氛,出版社規定書店十月二日始能賣書,但他先一點一滴地透露新書內容,安排CBS〈六十分鐘〉老當家麥克.華萊士訪問他,新書內容在伍氏所工作的華盛頓郵報選載兩天。

但這些「精心布局」卻遭紐時破功。華府一家書店偷偷把書先賣給紐時記者,紐時於九月二十九日在頭版大幅報導新書內容,全美媒體立刻跟進。

布希團隊這幾天動員所有人反擊伍氏新書,但在隆隆砲聲中,另一本由華盛頓郵報編輯卡琳.狄揚執筆的前國務卿鮑爾傳記,最近亦將出版,該書說鮑爾於二○○五年一月下台前最後一次面見布希時,曾對伊戰前途提出警告,布希充耳不聞。這兩本新書勢將對十一月初的國會期中改選產生重大的衝擊。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04+112006100300076,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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