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的舊書收藏者,其快樂建築在一些事物的Deja vu(既視感),心裡很在意的一個小角落,孩子的面孔,愛與依賴。認為是很幸福的一些事情,小事情,在記憶裡久久不曾消失。真是很奇怪的感覺。難怪有些人滿足於一人在舊書店逛,讓舊書頁上飄散的歷史和回憶,靜止的眉批,沉澱的熱情,一切都躺在那裡,在舊書的泛黃書頁上,摸得到的懷念,等待甦醒的往日情緒。

多年前一個夜裡,我騎腳踏車悠閒逛舊書街後,慢慢逛回日本大學齒學部,不久便被帶到警局填寫筆錄:外國人研修生,學校地址:千代田區神田駿河台──原因是騎腳踏車忘記開車燈,被尾隨的警察(他也騎腳踏車)超前追上,帶到派出所詳細詰問。

(位於西神田2-3-3的「西秋書店」報導:「這是一家外國人研究者也信賴的日本文學研究專門店。一位留學生常在這裡駐足瀏覽,終於得博士學位,回國成為日本文學教授。多年後他帶著妻女來到同一個場所,同一家舊書店,那是他流落異鄉苦讀唯一身心受到撫慰的地方。」)──是喔。

而池谷先生的堅持逛舊書店之樂不可言倒是真的。泉鏡花、永井荷風、谷崎潤一郎的初版本在舊書店並列,呼吸濃厚的古典感覺,氛圍彷彿走入舊時光。撫觸作者簽名,感覺如此接近。不但是作者,還有讀著同一本書的素不相識的人,一個學生、一個家庭主婦,這些讀書知己,當時以怎樣的心情、怎樣的感動,讀著同樣喜愛的作者,而那份感動透過擺設清爽的舊書店,越過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空交會。

念建中時,學校後面有一條有名的 「牯嶺街」舊書攤。每次翻牆蹺課,不是躺在植物園就是逛到牯嶺街。那時沒什麼錢,連買很舊的破書的錢也沒有。(那是在南海路吃麵才發現老闆是班上的國文老師的時代。)我胡亂逛著,舊書攤老闆也不理你,坐在破爛的竹椅上打著算盤或者埋首武俠小說。

今天「東京神保町書蟲」還在俯瞰大地匍匐書頁滿足其蒐集癖好,而牯嶺街的舊書店都已消失。就這樣,一條街的特性不見了,成為舊書搜尋者的異鄉。

也許神田町舊書街仍發達,跟日本人的鈔票多壓得平平整整,少見在鈔票上亂寫電話號碼或盡情鬼畫符的習性有關?在垃圾回收的日子裡,常看到東京人待丟書籍乾乾淨淨綁得四平八穩。為舊書送行,也為不相識的下一個看書人著想,這樣的態度對舊書保存應有幫助。

也許原因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我常在購得的二手書內頁翻到陳年鼻屎,而不是池谷先生宣稱的美麗醡漿草壓痕。)

書名:神保町書蟲
作者:池谷伊佐夫
譯者:桑田草
出版社:三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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