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文章連結--袁偉時「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冰點【大紀元1月26日轉載】http://www.wretch.cc/blog/htycy&article_id=2851754;請用文明來說服我──給胡錦濤先生的公開信 龍應台 2006.01.26中國時報http://www.wretch.cc/blog/htycy&article_id=2807023;文明和野蠻的辯證【陳映真】【2006/02/19-20 聯合報】http://www.wretch.cc/blog/htycy&article_id=2976026;《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國歷史的主題》 張海鵬 2006.3.1香港明報轉載http://www.wretch.cc/blog/htycy&article_id=3047234

一個現代社會,公民沒有政治表決權,選舉權,再沒言論權,社會生活將會陷於怎樣的狀態。對讀過歐威爾《1984》的人,這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一九八九年六月當政者順從了民意,懲治腐敗,把國家引上民主法治的軌道,中國的社會矛盾決不會像今天這樣複雜尖銳……

最近發生的《冰點周刊》事件,是中國新聞界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國大陸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若干年來,大陸當局壓制輿論,整肅媒體,已經到了天怨人怒的地步,《冰點》事件是一次大爆發,表明有良知的中國人已經不甘於逆來順受,任人宰割。由共青團中央出面宣佈《冰點周刊》停刊整頓以後,公開站出來仗義直言、據理力爭的不但有李大同、盧躍剛等《冰點周刊》的當事人,也有李銳、朱厚澤、胡績偉等十三位中共黨內德高望重的前輩,還有一批《冰點周刊》的作者和讀者。其中,臺灣作家龍應台在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發表的文章,入情入理,擲地有聲,不但獲得了中國大陸公?的高度評價,同時獲得全球多數華人的熱烈讚譽,直接促進了事態本身的轉化。大陸當局礙於輿論壓力,只好倉促決定《冰點》有條件復刊。

在這個過程中,海內外的知識界本該同出一心,共促文明。然而,我們卻讀到陳映真先生的《文明與野蠻的辯證》,批評龍應台的文章輕率,並為大陸當局封殺輿論辯護,不能不讓人大跌眼鏡。

國際壟斷資本勢力不發展中國家發展 是一種遁詞

陳映真先生是臺灣前輩作家,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曾經因言獲罪,繫獄多年,按理說,對言論自由的可貴和箝制輿論的可恥應當有深刻理解。但陳先生卻對龍女士希望中國當局順應世界潮流,開放言論管制的主旨視而不見。陳文一面批判壟斷資本主義,批判西方是假民主,假自由,真野蠻;另一方面,卻維護那些無視人權的專制國家的價值觀,為那些製造大屠殺和種族清洗的政權申辯。其理論既有傳統的共產主義對早期資本主義的原教旨批判,也有後現代的薩依德的對現代資本主義批判。看似振振有詞,離開了人權這個現代文明的基石談主權,談文化多樣性、不同價值觀,必然要誤入歧途。

現在有一種理論,說發展中國家不能發展的原因,是國際壟斷資本勢力不讓這些國家發展,這是一種遁詞。當今世界,凡是尊重人權,重視教育,實行民主法治的發展中國家,沒有發展不起來的。南北韓原來基礎相似,因為選擇的制度不一樣,現在已是天淵之別。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民族解放運動和聯合國推動的反殖民化行動,世界已基本上消除了近代資本主義的殖民地,幾乎所有原殖民地國家都獲得了民族獨立。獨立後的國家,有的拿了國際援助,卻發展不起來,其原因就是自己觀念落後,制度失調,內部不同族群矛盾不能化解,貪污腐敗,社會不公。以色列資源匱乏,卻在沙漠中獲得發展:許多產油國除了有錢,一無所能,公民社會建立不起來,婦女不能享受教育,不能享受政治權利。而同樣的世界經濟秩序,為什?東亞一些國家發展的很好,而另一些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還不如殖民統治時期。近鄰緬甸就是一個典型。所以把自己不能發展的原因完全歸結為國際資本,不能成立。陳先生在當代國際政治問題上,用新舊左派觀點一味反美、反西方,失去了客觀尺度,按自己的情感需求來編排歷史和現代問題,但為中國當局打壓公民言論權辯護時,卻引用亨廷頓的理論,理證中國在人均GTP1000美元左右時,當局應採取高壓。這種邏輯,令人吃驚。西方的左派知識份子,不論批判西方主流政治時多?尖銳,一旦涉及中國壓制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無不持批評態度。像陳先生這樣公然認同當局高壓政策,實在少見。

民意正常表達是國家政治生活的幸事

陳先生強調中國經濟有了很大發展。這並不錯。龍應台也沒有否認這一點。但不能回避的事實是,強力集團利用權力致富,形成的新的兩極分化。這正是權力不受制約和監督的結果。媒體不能批評社會強勢集團,正是權力不受公民監督的表現。況且,如果不是毛澤東等領導人瞎指揮,使鉅額資金付之東流,中國的經濟早該起飛。何況一九四九年後中國工業化過程的原始積累,中國農民付出了外界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連已故中國領導人葉劍英一九七九年國慶講話都承認比起中國人民付出的,中國取得的成就是很不夠的。原因何在?就是社會完全失去言論表達的空間,當政者無須面對社會輿論,承擔的最低的道義責任。

陳先生可能在臺灣感受不強烈,在大陸的過來人都知道,沒有一九七六年的天安門運動的民意的表達,就不會有文革路線的徹底破?,就不會有大量平反冤假錯案,就不會有改革開放。當時的這些政治上的大舉措,都是以民意為基礎的。所以民意正常表達是國家政治生活的幸事。一個現代社會,公民沒有政治表決權,選舉權,再沒言論權,社會生活將會陷於怎樣的狀態。對讀過歐威爾《1984》的人,這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一九八九年六月當政者順從了民意,懲治腐敗,把國家引上民主法治的軌道,中國的社會矛盾決不會像今天這樣複雜尖銳。更何況自古中國人就有「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以言」的訓誡。

當今中國是既沒有社會主義的公平 也沒有「資產階級」的自由

陳先生認為中青報《冰點》周刊、《南方都市報》、《南方周末》、《新京報》等媒體,其言論傾向是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更是令人錯愕!即使馬克思本人,也從來沒有否認過自由價值的可貴。難道自由只屬於資產階級,其他人都不要自由嗎?我看真真不要人民自由的是專制主義、獨裁主義。事實上,當今中國是既沒有社會主義的公平,也沒有「資產階級的」自由。一黨專制的政治體制,直接導致中國的市場經濟演化為權貴資本主義。對中國大陸新聞狀況多少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能夠關注農民工人等群體,並努力為之代言的,不是官方直接掌控的《人民日報》等黨報黨刊,正是被陳先生視為具有資產階級自由化傾向的《冰點》周刊、《南方都市報》、《新京報》以及過去的《南方周末》等媒體。正是這些報刊,報道了當局故意隱瞞的個案,為工人農民等弱勢群體代言,才引起了當局的打壓報復。他們密切關注中國的維權問題、生態問題、愛滋病人的困境、農民子女的教育、學術界的腐敗、百姓看病致貧、上訪者的苦難, NGO的艱辛。大陸的工人、農民把這些報紙當作自己的代言人,陳先生卻說至今看不到工人、農民階級的《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新京》和《冰點》。以善意理解,也只能說他對中國大陸的情況太隔膜了。

在對待傳教士的問題上 大陸的歷史教科書是有偏見的

至於袁偉時教授的文章,在當代中國絕非無的放矢。感情是感情,史實是史實,不能因為感情而改變史實,這是中國史學最應繼承的優良傳統。在對待傳教士的問題上,大陸的歷史教科書是有偏見的。最近,北京大學武際可教授的新著《近代力學在中國的傳播與發展》,就講了明清以來不少傳教士在中國真誠傳播近代科學的故事。所以,對於傳教士不能以偏蓋全。傳教活動是一種文化交流。為什?達摩來中國傳佛教禪宗成為美談,玄藏去印度取經、鑒真去日本傳教,成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亮點,西方傳教士來中國傳教,傳播近代科學、傳達外部世界的知識、幫助中國修曆法、辦學校,就是侵略?傳教士中真誠幫助中國人的為數不少。如上海傳教士步惠廉在抗日戰爭中重返中國上海幫助中國人,南京的貝拉修女在日軍大屠殺時,保護了數萬中國婦女免遭姦淫。

在今天,世界走向一個新的全球共同體的地球村時代,全面正確地認識歷史,有助於中國更好地成為國際大家庭的一員。

不能以文化的多樣性 否定人類普世價值的基本原則

何謂文明,何謂野蠻,本來不難判斷。但近些年來,有人用文明、文化的多樣性,故意把文明與野蠻之區別混淆了。所以,保護文化多樣性不能沒有底線。決不能以文化的多樣性,否定人類普世價值的基本原則。法西斯主義不僅是一種政治運動,也是一種文化觀念,我們今天可以接受嗎?那些有違當代人類的公認價值觀的的宗教和思潮,那種非我即敵的不寬容的理念應該與時俱進,而不是以尊重文化多樣性的口號下,讓普世價值去適應他們。至於歷史上,可以說幾乎所有的民族都有用野蠻手段對待其他民族的問題,這是全人類都應該反省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人類已經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了各種立法,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是當今人類社會的基本倫理準則。從根本上說,一個尊重人權的國家,國內政治矛盾可以找到和平的方法解決,在國際上也不可能衝擊現行世界文明進程。同樣,一個尊重人權的宗教和政黨在國內外社會生活中,也不可能對人類文明進一步發展造成困難。當今世界的許多重大政治問題,包括許多國家的國內問題都與人權狀況有著直接關係。人權是否落實是檢驗一個國家文明還是野蠻的試金石。

在中國大陸,落實人權和憲法賦於的公民權是社會和諧轉型的根本之道。決不是陳先生說的一千美元左右就應該一味專制。印度現人均不足一千美元,國內民族宗教之多令人目眩,可從英國人走後,近六十年來,一直實行政治自由民主的憲政制度,並沒有成為大亂之國。事實上,拉美和許多發展中國家有的早已越過人均一千美元,有的不足人均一千美元,但社會矛盾仍然尖銳,這在相當程度上是在專制政體下積累的矛盾。民主憲政才是緩解社會矛盾的最佳途徑,而言論權和公民的其他權利正是社會公平和公正的起碼條件。不知陳先生以為然否?




2006.03.09  中國時報 獨立評論 老共、老K、老黨外 陳浩

少時嘗向老康〈康寧祥〉請益,一問曰:國民黨內有開明派乎?二問:謂蔣經國「開明專制」,信耶?伊時美麗島大審甫過,肅殺之氣未減,「黨外」氣氛低迷,司馬文武為將復刊的《八十年代》雜誌招募編輯,正式上班前讓新人跟老康見面,我初出校門,對現實政治一無所知,老康用心良苦,講了許多「國民黨學」,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則故事:

蔣經國習慣記許多紙條,放置於口袋內,有時掏出來講的是開明的政策,有時另一個口袋掏出保守的話語。你不會知道下一刻他會從兜裡掏出什麼來。老康說,開明派是他的左手,保守派是他的右手,蔣經國自己才是大腦,決定何時使用哪一隻手。

那時蔣經國的身體和意志都仍保持強人狀態,老康從黨外看國民黨,雖然還是老鼠猜大貓,但已經是最能講出一套道理的老鼠了。

為什麼會想到這故事?還是因為中國青年報「冰點事件」和最近中共兩會中胡錦濤堅持改革的談話引起來的。《冰點》二君子以「博弈」的觀點解釋這次的體制內抗爭,已經比較早自由知識份子「跪著造反」的話語有自信得多,而中共黨內元老及開明派公開聲援,並且強烈抨擊中宣部「閱評組」以過時的意識形態管制媒體。我開始想像胡錦濤的可能回應,共產黨內有開明派嗎?還有被喚醒的二十六年前的第一堂「黨外課」。

盧躍剛在他的「抗辯信」裡,講一九八六年四月中國青年報請來當年的中宣部長朱厚澤跟全體記者講話,「那天,朱厚澤說『自由、平等、博愛不是資產階級的專利』,意識形態管理政策『要寬鬆、寬容、寬厚』,震撼和激勵了青年報人」。盧躍剛說:「朱厚澤,『朱三寬』,為什麼會讓青年報人銘刻於心,很簡單,朱厚澤及其意識形態政策主張,有民主之風,常識之理,一掃以往中宣部黨棍、官僚的面目,帶來一股清新的空氣。可惜啊,『三寬政策』天下美名傳揚,卻在中共黨內幾成絕唱!」

盧躍剛寫於二○○四年七月抗辯信裡提到的朱厚澤,今年二月在聲援冰點的「十三老」裡署名第二,領銜的是近年數度帶頭呼號「新聞鬆綁」的李銳,曾任毛澤東秘書、中共組織部長,八十年代初期為中共培養無數青年幹部接班梯隊,當今中共第一號領導人胡錦濤就在其中。

這讓我想起去年南方都市報被整肅時,看不下去的也是前廣東省委書記任仲夷等這樣的中共元老,上書黨中央奔走救人。我曾天真的想問:為什麼敢言的開明派盡是元老?

聽來的一個故事:李銳的夫人曾是胡錦濤那一班的班主任,當年她給胡的評語是十二個字:「憐老愛幼、調查研究、滴水不漏。」都說胡錦濤是不會犯錯型的領導人,領導那麼大的一個國家好好向前發展著實不容易,希望這樣一位務實的領袖能夠理解到,言論政策的「寬鬆、寬容、寬厚」對中國是有好處的。



袁偉時教授用心良苦 惜反思不足/吳康民 香港明報2006.3.10

 【明報專訊】北京《中國青年報》的《冰點周刊》刊發中山大學袁偉時教授的〈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一文(見《明報》1月27日)引來軒然大波,並導致《冰點周刊》被「停刊整頓」,中外輿論更關注中國的言論自由問題。

 袁教授的文章是一篇學術論著,筆者雖並不太同意他的論點,但學術問題應該通過爭鳴的辦法探討,求取共識,用行政處分的方法實屬不智。

 這裏擬就袁教授所提及的兩個歷史事件,談談自己的看法。

 袁文立論的兩個事件

 袁教授提到兩個中國近代史的重大事件,一是英法聯軍入侵北京並火燒圓明園,二是義和團事件。

 第一個問題,袁教授認為,當年清政府如果選擇嚴格執行現有條約,避免與帝國主義正面衝突,英法聯軍攻陷北京以至火燒圓明園是可以避免的。

 第二個問題,袁教授對義和團運動,深惡痛絕,完全否定。

 筆者的看法不同,對第一個問題,筆者認為英法聯軍對中國的進一步侵略不可避免。其二,對義和團的表現,筆者同意義和團是愚昧和盲目排外排斥科學事物的一群烏合之眾,又滲進了許多土匪和流氓,為清王朝的頑固勢力所利用。但它的產生也有客觀的原因和某些群眾基礎,正像太平天國一樣。它不是推動歷史前進的農民組織,而是排外運動中落後、愚昧的一群。

 帝國主義侵華的必然性

 19世紀中葉,英法俄美等最大的帝國主義,正面臨資本擴張,迫切需要殖民地的階段。英帝國主義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嘗到甜頭,看穿愚昧頑固又積弱的清政府是可欺負的對象。中國又地大物博,遂成為帝國主義最垂涎的掠奪物。英國在鴉片戰爭中取得充足的經驗,認為打敗滿清軍隊,強迫交出大宗權利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不必考慮道義文明。《泰晤士報》坦然承認﹕英國這樣的民族,用暴力手段與軟弱的不謀進步的民族「交往」,行為是否合法,用不考慮。

 因此,馬賴神父被殺、亞羅號商船事件,只是帝國主義入侵的口實,和日本侵略中國的九一八事變和七七事變的藉口如出一轍。沒有上述的具體事件,英法帝國主義,也會製造另外的藉口,發動第二次鴉片戰爭。袁偉時教授說既已簽訂了《天津條約》,「如果照雙方的協議辦理,導致火燒圓明園的英法聯軍再一次入侵是有可能避免」,實在是過分天真。

 就是到了現代,二戰之前蘇德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能阻止不久德國法西斯撕協定進攻蘇聯嗎﹖日本突襲珍珠港,日本特使來棲正在華府談判,天真的美國人也以為和平可期,因而疏於防範,結果吃了大虧。

 所以二次鴉片戰爭的產生,有其必然性。這是由當年帝國主義力求擴充殖民地輸出資本的本質決定的,不是由於沒有「嚴格執行現有條約」、「避免與之正面衝突」所造成。袁教授既知道當年一方是咄咄逼人的強敵,一方是弱勢的大清帝國,強弱懸殊,所謂「爭取時間」、避免「釀成大禍」,只是書生的善良願望而已。

 義和團的起因

 袁教授承認中國教科書正確揭露了「八國聯軍侵佔北京以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八國聯軍進攻天津的時候……(俄國)製造了駭人聽聞的海蘭泡大屠殺慘案,俄國軍隊還強佔了中國江東六十四屯,殘酷屠殺當地居民」。這種屠殺和搶掠,激怒了廣大的中國人民,也埋下了出現盲目仇外「義和團」的種子。

 滿清末年,既無力抵禦外侮,因而簽訂了多項不平等條約,割地賠款。對內呢,則更加進行搜刮。一為交付賠款,二為供應朝廷及官場揮霍用度,加上貪官污吏遍滿全國,層層剋扣、私吞、浪費、既增捐稅,再加苛雜。天災再加人禍,真可說民不聊生,民間正積聚一股造反的潛流。

 太平天國消亡,繼之而起的還有捻黨、回族和苗族的起義軍,農民起義連綿不絕。

 1857年英法軍隊攻陷廣州城,廣東人民的反帝鬥爭,此起彼落,三元里之役,更是震動中外。義和團的出現,形式上是封建迷信和盲目排外,但也是鴉片戰爭以後帝國主義入侵日亟而民眾反抗延續的產物。

炮艦和傳教

 帝國主義入侵中國,一方面用炮艦武力進攻,另一方面又用宗教為幌子,深入內地作為內應。羅惇融所著《庸言》中說﹕「民間傳習義和拳,以扶清滅洋為幟,時各省多鬧教案,外人逼我甚,民情益憤,聞滅洋說,爭鼓吹之。」這說明帝國主義對我國的欺凌,已激起民憤,義和拳遂演變為義和團。

 但義和團既盲目仇外,又敵視外來科學產物,以至拆鐵路、電線、焚洋書,又為當年清廷慈禧太后、載漪等所利用。其反動、愚昧的一面,遂益成為阻礙歷史前進的群體,並妄指光緒帝為外來宗教教主,「戊戌變法,效法外洋,為帝之大罪也」。

 義和團運動起因複雜,雖有盲目排外、敵視現代文明的嚴重錯誤,但也不能不探究其源於帝國主義的瘋狂侵略激起民憤的起因。

 袁偉時教授曾與筆者同為全國人大代表,去年也曾與筆者同赴珠三角旅行,雖然交談不多,也算是個熟人。筆者印象之中,袁教授是位謙謙君子,更是一位認真做學問的學人。他的這篇文章,強調不應要「我們的青少年繼續吃狼奶」,反對民粹主義,可謂用心良苦。但是為了強調走向全球化的趨勢,卻可能忽略了對近代史恪印深刻的反思。

 筆者不是歷史學家,卻在袁教授面前班門弄斧,望袁教授不吝指教。

 吳康民 港區全國人大代表





February 19,2006陳映真論中國

http://blog.yam.com/SoundsandFury/archives/1146231.html

陳映真先生針對龍應台批評冰點的文章,在聯副登出長篇回應文明和野蠻的辯證。看了令人難過。

一個為了社會主義理念入獄的作家,竟然可以為了捍衛中國,不,是中共政權,如此的狡辯。這和之前趙剛批評龍應台是如出一轍,一樣的民族主義情緒,我已經批評過,所以以我不再重複。

仔細分析這兩位左派的民族主義情緒外,其實是有一種「中國人站起來了」的心態。因為中國找到一個經濟成長的發展模式是不同於新自由主義模式,所以他們找到他們的烏托邦,而不願意對中國階級問題和最基本的人權問題表示批評。

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中國的經濟發展,早已發展成世界和平、多極、平等、互惠發展模式與秩序的推動者,努力團結愛好和平與可持續發展的中小民族與國家,制衡力主自己單極獨霸的大國,而卓有成效。

凡此,都只是近十年來世界不分東西、不分南北、不分左右的關於中國的世界輿論中三復斯言的。龍應台女士不是對此太不熟悉,就是被對中國的刻板成見所蒙蔽。」

中國的經濟發展模式當然可以有很嚴肅細緻的討論,也的確對經濟發展理論提出很多挑戰---台灣和南韓又何嘗不是。但是要硬去拿美國的言論自由問題和中國比,真是不可思議的假左派語言。

週一登出的下篇,在最後果然說出他的企圖。他不是關心中國有沒有人權和社會壓迫,而是擔心台灣人這樣就會培養出台灣認同。還有什麼比這段話更能證明陳映真果然為了統可以放棄任何進步價值?可悲

「龍應台女士就要咒罵今日中國的「野蠻」,就要以有別於中國人的「台灣人民」的地位,威脅要以她的價值認同「離棄」、「抵抗」自己的中國認同! ......分裂民族的統一,至少對我而言,是一個知識分子為了堅持其出生的尊嚴、知識的尊嚴和人格的尊嚴的原點,不能議價,不可買賣、不許交換的。 」

老實說,問題不是有沒有中國民族主義認同,而是不能讓這個民族主義認同(包括台灣民族主義)遮蔽對基本價值的判斷,和基本事實的混淆。陳映真的邏輯已經到了近乎不可理解的地步,例如他說「,但是近十年來中國文化文明的遺跡和既有成就受到聯合國評比為人類共有的光榮者不知有多少件」,這和人權與言論自由有什麼關係?

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就因為中國共青團的機關報自己查禁了屬於自己的《冰點》;就因為從來不曾存在的絕對化、抽象化的「新聞自由」;就僅僅因為共青團不贊成醜化義和團運動的買辦史觀,龍應台女士就要咒罵今日中國的「野蠻」

我一點都不想替龍應台辯護。他的語言和論證或許有問題,但是陳映真這個「就因為」實在讓人心寒。彷彿他沒看到中國任何鎮壓自由與人權的行為,沒看到中共放任台灣和中國資本家對勞工的嚴重剝削。(請參考我的學長徐斯儉教授在中時論壇所寫的台灣為什麼沈默?)

罵龍應台容易,可是陳映真該如何去面對現在中國被迫害人權的人們,那些異議份子和工運工作者?

最後關於底下回應提出的相對價值的問題。關鍵是誰來定義相對價值?這是老問題了。在幾年前就有亞洲價值的辯論;是李光耀、馬哈地、胡錦濤這些統治者來定義說,我們亞洲的人權和自由要和西方不一樣?中國這幾年被壓制的那些媒體/媒體人都是美帝價值的犬奴?

(註:我原來陳文的連結只有上篇,今日又登下篇)





2006年02月22日鬼打架能有助於中國言論自由?

http://blog.yam.com/torrent/archives/1158068.html

本來這篇昨天想回到〈陳映真奇文共賞〉,但昨天正在寫作時,忽然接到經營中國工人網的中國朋友Z傳來消息,中國工人網昨天被北京新聞辦公室通知,要求於今天上午9點前關閉。和Z這個「中國言論箝制的受害人」在MSN上聊了一些最近一陣子《新京報》、《冰點》的事件,結果文章越寫越多,就放回這裡了。

這一陣子台灣評論中國政府箝制新聞自由的論述,總有點還沒弄清楚掛什麼頭,就直接說人家賣狗肉的感覺。

龍應台如此,陳映真也是如此。

iron對這兩人論戰的描述基本上是正確的,其實是各自抓著對自己有利的價值,片面地套用在自己所理解的中國社會上。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但至少他們都很誠懇。我想iron在意的「相對價值」及所說的「如果你真的要我表態,我傾向支持人權至上。」也是這個態度。

大家得想想的問題是,不論是言論自由或是和平發展,能用這麼單一的價值,從單一事件中,去分辨善惡、區分敵我嗎?

當然每個人都不想簡化問題,但偏偏卻很難忍得住,想要急切地告訴別人自己的想法、判斷與立場。的確,中國政府對於言論自由的箝制,實在令人忍無可忍,但龍應台面對言論自由受害單位時,她是怎麼描述的呢?

在此之前,原來最敢於直言、最表達民間疾苦的《南方周末》被換下了主編而變成一份吞吞吐吐的報紙,原來勇於揭弊的《南方都市報》的總編輯被撤走論罪,清新而意圖煥發的《新京報》突然被整肅,一個又一個有膽識、有作為的媒體被消音處理。這些,全在您任內發生。出身共青團的您,一定清楚《冰點》現在的位置﹕它是萬馬齊喑裏唯一一匹還有微弱「嘶聲」的活馬。

龍應台的描述,也對也不對。的確,目前中國一些媒體的撰寫水準及揭弊力道令人「驚豔」,這些報紙我都愛看,也都欣賞。但他們難道「只」為了「言論自由」這個價值,而寫出、刊出這些新聞內容嗎?而他們刊出的所有新聞內容,都符合「言論自由」這個標準嗎?

和Z在聊這些所謂「自由派」媒體時,他根本懷疑這些自由派媒體有沒有追求過言論自由,一方面是報集團和中共當局的曖昧關係,另一方面,他們表面關懷弱勢,但卻常常自動自發打壓弱勢者的言論自由。Z這樣說:

我直接碰到过一个具体事例。这个工厂前后斗争我都参与过,南方周末做过一个报道。不知情的人以为该报纸是为工人说了几句话,实质上完全在否定工人们的真实要求。那就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工厂。它以客观的方式,给读者的是个什么图景呢?工人搞内讧,不团结。搞不了集体企业,企业还是要资本家搞才对。

也就是說,每一個社會的組成部分,都不是那麼的單純,但為了談一個純粹的價值,卻把對象物給純粹化,《冰點》就是純粹百分之百追求言論自由正義的一方,中國政府就是打壓言論自由邪惡的一方。唉,以《冰點》屬於共青團,本身就和當局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要是能這麼純粹、乾淨,真該寫一篇現代版「愛蓮說」,好好讚頌一番,這頓狗肉,也才吃得香甜。

一個台灣的例子就是,到現在,中國時報都在吹捧自己當年刊登野火、美麗島大審全文、民進黨成立的新聞,認為自己是言論自由的典範。但對於許多當年拋頭顱灑熱血的民主人士而言,哪一個不認為當年的中時是共犯之一?中國時報老闆余紀忠是國民黨中常委,是共犯結構的一部份,要是當年中時觸怒兩蔣被強迫關門,我想這是個國民黨打壓言論自由的好例子,但中國時報值得百分之百同情和力挺嗎?現在的民進黨高官,私底下提到當年的中時,哪一個不是嗤之以鼻的呢?

我想陳映真對於龍應台的文章,不滿的情緒除了觸及到他民族主義的敏感神經之外,另外一個原因,我覺得就是陳映真認為龍應台任意簡化了中國問題,龍應台輕蔑描述了一個不是他認知理解的中國。只是陳映真的文章,也有同樣簡化的問題。

中國共產黨從1949年治理中國以來,已經有57年,每一個時期,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拿近20說年來說,鄧小平的「一部份人富起來」口號,雖然造成一部份人大富、大部分人小富起來,但卻造成整個社會不平等的情況加劇,加上相對剝奪感的增加,中國這幾年來的集體抗議呈現暴增的情況。例如這篇〈社會矛盾擴大下的十一五計畫〉。

中國怎麼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又該怎麼走下去,絕對得挑起歷史好好談的,中國共產黨的決策及執行,不可避免地首當其衝。但重點是,中國不是鐵板一塊,中國共產黨也不是鐵板一塊,一貫以來中國共產黨路線之爭的勝負,直接影響中國的政經走向。在這裡,陳映真迴避了從毛澤東以來,如何定位鄧小平、江澤民的問題,又要如何看待胡溫體制,他直接寫中國人雖然有點不平等地富起來後,就跳到民主及言論自由的中西方比較問題,以西方也好不到哪裡去,來證明民主自由等價值的虛無性。

當然,抽空的談民主自由等價值是虛無,但抽空的談平等均富等價值呢?作為中國的統治政黨,中國共產黨對於這個問題從毛澤東以降,從來不是用同樣的方案和政策,中國目前「大面積扶貧、脫貧計畫的成就對中國自身和世界的巨大貢獻」,也不是單一的政策意識下的結果,不僅現在,從以往到未來,都會受到許多政治經濟勢力的拉扯與影響,或許會更好,或許會更壞,黨內的路線之爭及實踐過程,不僅會影響到一次次經濟結果,也會相對影響再一次次的經濟決策,它也會相應地造成政治事件,例如《冰點》事件的繼續發生,裡面的複雜,能用一個「中國」來全稱之?能用當前表面的「盛世」切面來評斷之?

Z的看法是認為,《冰點》和中國工人網的陸續被關,除了「是要召开两会了,整顿舆论。这真是:人大代表要说话了,老百姓必须闭上嘴巴!」在政略的安排上,「一方面要限制自由派的言论,防止「颜色革命」;另一方面,也在防止无产阶级的交流。」

當然,在這個意義上,如果把執政者的打壓當成對立面,中國的自由派和新左派,可以說是有統一戰線。不過在實際上,裡面又有許多複雜的地方,比如說,中國自由派會認為,這是共產主義言論箝制復辟,中國新左派會認為,中共高層早就是走資派,國家機器只是在殺雞儆猴,要培養自己的資本主義代表。

這裡面中國社會的複雜,恐怕不能用iron所說的被中共鎮壓的「異議份子、工運人士、法輪功」來一體全稱,這些人要的東西,判斷中國該如何走又極為不同,把這些人全部抓起來,成為一掛,然後把他們的做的英勇行為,用一個抽象不可置疑但他們恐怕自己都不甚一致及瞭解的概念來描述判斷。

我舉一個例子,比如說台灣的政府和資本家打壓工人的爭取工作權抗爭,可以說政府和資本家破壞階級政黨、壓制社會主義社會建立嗎?當然,工人階級翻身、平等的社會主義社會是一個理想的價值,但台灣的現實環境與政治意識還沒發展出這樣的狀態,能這樣抓著去套用嗎?另外,小時候我們被教成「大陸同胞心懷三民主義」,是的,三民主義是個當時不能置疑的崇高價值,但你現在相信大陸同胞當初真的該理解、心向三民主義嗎?現在來看,這樣的檢視除了教條,有別的意義嗎?

說真的,異議份子、工運人士、法輪功、《冰點》、《南方周末》、《新京報》,到底他們怎麼看言論自由,又怎麼理解台灣這裡、西方賦予他們被打壓的價值描述?這些明顯不同的群體,越用所謂的「至高無上的價值」、「基本的普世價值」來套用,利用他們與想要攻擊的對立面對立起來,其實就越是故意鬼打架,一點都不想理解當事人,及中國人民到底分別在什麼社會條件下,是在想什麼樣子的言論自由。

比如說,安替的言論自由,就絕對和美國國會議員的言論自由不同,Z的言論自由和《冰點》的言論自由又不一樣,恐怕和安替也大相逕庭。

不過在網路上,不論是安替、Z及其其它它在blog及BBS留言的中國網友,真是我們理解中國的好切面,也是我們理解中國目前異質到什麼地步的幫手。唉,看到一堆人引用起徐斯儉的〈台灣為什麼沈默?〉,對於文中的結論,真覺得越看越不對:

對於「台灣優先」者而言,與其永遠處於弱勢抵擋中國的負面影響,不如站起來呼應中國內部與國際社會要求中共改革的聲音,將中國導向一個更民主的方向;對於希望兩岸最終走到一起的人,難道引領大陸步向民主不也是責無旁貸的事?這麼說來,無論在統獨立場上持何種立場,共同發出聲音,促使中國更民主,豈不是台灣兩千三百萬人最明顯的共同利益?若是如此,我們為何還要無動於衷?

真是夠了,拜託,距離去年姚人多寫的〈連戰的「霧月十八日」〉都已經快一年了,去年姚人多的這一段感動了許多人:

如果我是民進黨的高層,我會鼓勵我的政黨去積極投入並改變中國的政治情勢,比如說,鼓吹中國的民主改革。我會訴諸國際媒體告訴世人:如果十年之內中國能結束共產黨一黨專政,實行民主政治全面民選,那麼台灣與中國這兩個民主政體願意坐下來談判。什麼都能談,包括與中國統一。這種說法便把壓力拋回給中國大陸,如果要台灣這個不可分割的「神聖領土」,那就給中國人民民主自由,其餘免談。

唉,記得去年我還寫了〈台灣民間社會與中國民主化〉小小支持,怎麼現在大家還停留在呼籲的階段?其實民主自由等價值呼籲得越抽空、越抽離對象、越只當成攻擊工具,就越會讓民主自由變成magic word、口水句,也會變成小時候作文「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等等只說不做的口號。結果大家可以想想,現在不少的論述,是因為有價值判斷而產生敵我,還是因為先有敵我,而必須找價值去判準?

相比起來,不知道李鎮濤他在〈我潛伏在中國一整年的心得(一)〉所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還蠻欣賞他的,至少他還真的花心思涉入,以共感去理解對方,然後衝擊、解構對方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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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工人網被關閉的理由是:

根据互联网的有关规定,注册一个政论性质的网站必须报批,申请主体资金额不少于1000万。(指2005年9月颁布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之下列规定:可以申请设立前款规定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单位的组织,应当是依法设立2年以上的从事互联网信息服务的法人,并在最近2年内没有因违反有关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的法律、法规、规章的规定受到行政处罚;申请组织为企业法人的,注册资本应当不低于1000万元人民币。)

我们是一些为工农服务的自愿者,也是一些穷光蛋,没有1000万。因此,只能接受网站被宣布为非法的结局(网站此前均已通过了信息产业部的ICP备案)。

至於Z,仍計畫未來為中國工人服務、發聲,但要以什麼形式,則還沒決定。但Z倒不認為需要大張旗鼓地為他失去「言論自由」而大聲喊冤。至於台灣,不知道耶,如果認為《冰點》被關是個言論自由事件,而言論自由又是個基本的普世價值,面對類似中國工人網的遭遇要有什麼表示呢?如果言論自由有其複雜性,又該怎麼看待中國工人網的遭遇及未來的路呢?



2006.03.06  中國時報 擠開門縫與市場競爭 楊渡/特稿

要了解大陸媒體發展過程,不能不認識的另一個名詞,是「擠門縫」。這觀念意味著:新聞自由本來就是窄門,它不會自己大開,而是像擠門縫一樣,擠開一點小縫,再擠開一點,逐步漸進,奮鬥出來的。

《中青報》冰點版的停刊與復刊,意味著什麼呢?

它只意味著《中青報》不是第一個被換主編的報紙,也不是最後一個。它只是媒體轉變過程中的一環。是的,這是一個不斷演進的過程。請看二○○一年,錢鋼被調離開職務時,民間學者任不寐所寫下的悲憤句子:

「中國知識分子的問題是什麼?幾乎沒有一個人像他們主張那樣生活。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基本存在真相。他們面對文革滋養出的『恥辱』和『懺悔』、他們高屋建瓴和唾沫橫飛,一碰到現實的黑暗和具體的悲劇就煙消雲散了。『奧斯威辛以後已經沒有詩歌』,《南方周末》以後已經沒有知識,只剩下學術口紅和私人怨毒。」

當時錢鋼因為發表一篇盧躍剛與詩人老威的對談,談的是一本書:《底層的聲音》。當時《南方周末》正面對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們發表的張君案調查採訪,對一個殺人如麻的犯案集團,作深入探討。張君本是一個平凡人,只因一個女生說他有性騷擾,此時又逢警方政策正在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的時機,他因此被判重刑。出獄後,他心中懷著愈來愈深的仇恨,結合一批人開始殺人搶劫犯案的亡命生涯,直到破獲。

種子已撒下 奮力向上發芽

這一篇探討犯罪根源的報導,不僅描述當初的案件有問題,更寫出逮捕過程中的刑求逼供等問題,引起湖南省委的反彈,向中央宣傳部抗議。

此時,《底層的聲音》剛剛被查禁,盧躍剛的對談內容,無異雪上加霜,《南方周末》遭到嚴重警告,第一副主編錢鋼因而被調職,第二副主編也撤職,另行安排。當時,自由派文化圈子反應之嚴重,比之龍應台對《冰點》猶有過之。

「我以為,《南方周末》是90年代漢語世界殘缺的良知。但是她已經被告知閉嘴了。也就是說,關於殘缺的良知也已經被窒息在某種絕對的權力恐慌之中。」(任不寐)

然而,冷靜的錢鋼卻不這樣想。

「錢鋼曾拜託所有熱愛過《南方周末》的人們一定不要過多的指責在高壓下變形了的《南方周末》,因為餘燼中還有火星,假以時日,這火星仍然會重新燃起來,再成燎原之勢!」

事實上,《南方周末》的編輯群依舊在,當初錢鋼所帶出來的編輯,也努力維持著新聞理念與文化評論的品質。而這幾年來,雖然各種壓力不斷有,但《南方周末》依然維持了它的文化理想與堅持。而且有不同的媒體,在面對著言論的壓力時,此起彼伏的繼續奮鬥。

《財經》雜誌對SARS的連串報導,幾乎超越所有報紙媒體,它遠赴越南所作的報導,對SARS作出「防重於治」的防治辦法,更是非常重要的觀念啟發。它對財經政治的弊端大案所作的報導,更直接指向政商勾結的危害。

這其中,有一個關鍵的變化是外界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撤職處分的效力,已經遞減。錢鋼撤職後,他的薪水待遇不變,足以支撐他的生活,他反而更有時間做更深度的研究。盧躍剛也一樣,研究所雖是一個閒差,但讓他更有時間到地方上做好專題的調研工作。生活的安全保障,讓年輕記者有足夠的勇氣,在戰線上拚命,一往無悔。

像這一次冰點的風波,與錢鋼在二○○一年的撤職,就有非常大的變化,媒體的門縫逐漸開了。這些默默的、漸進的、看不見的變化,正在改變媒體的生態。更重要的是,媒體競爭的時代來臨了。

市場影響力 將取代中宣部

北京《新京報》晚報的故事,就是一個典型。它是《光明日報》和《南方都市報》合資的報紙,代表了南方報業集團有意攻占北京晚報市場。初創刊時,還有一點損失,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開始獲利。這讓占了51%股權的《光明日報》集團開始眼紅。《光明日報》新上任的總編輯苟天林想取得主導,竟撤換了它的主編,繼之引起國內外媒體的關注,認為這是「政治迫害」。

但事實證明,它只是個人對媒體市場的不了解所致。《新京報》的報份隨之大跌,原本《北京晚報》為了爭取市場,準備效法《南方周末》的改版計畫,擴大文化版面。但《新京報》的變化,讓所有人愕然。

苟天林知道市場影響太大,隨即後悔,把主編換成原主編的女朋友,但還不能平息,編輯部人事安排最後仍由南方都市報方面安排。整個風波,被形容成媒體整肅,未免太誇大了。這其實顯現了外界不了解大陸媒體生態的典型反應。

這就是競爭的結果,為了個人權力、政治原因而試圖改變媒體,最後都會反過來影響自己的市場。市場,正在取代中宣部,成為真正主導的力量。而媒體只能愈來愈開放,門縫愈擠愈開,再也合不起來了。

總之,在編輯記者的新聞自覺與努力下,媒體形成為自由而做的「博弈」;他們用「擠門縫」的理念,試著擠開既有的限制;而現代的科技,尤其是網路與手機的出現,則讓他們有更寬廣的天地,有些問題網路都先談了,平面媒體就跟進,誰也沒辦法阻擋。

開放,是大陸媒體必然的趨勢。(系列完)



讀龍應台公開信論戰有感【2006/03/13 聯合報】 【齊湘(美國亞歷桑那大學新聞與傳播系助理教授】

沒有言論空間,知識分子 如何發揮作用?

上大學時正逢台灣學運風起雲湧的年代,某日民進黨發動遊行抗議,台大掀起罷課風潮,教授帶我們走出教室,到廣場圍坐討論言論自由議題。關心政治但從不曾被民進黨論述說服的我,疑惑地問:國民黨固然令人不滿,但我也不同意民進黨的說法,如何認同走上街頭的人?老師回答:你當然可以左右各打五十大板,保持冷漠,但作為知識分子,對於言論自由這樣的議題,應該要有更深切的關懷。因為上街頭的多是草根民眾,但真正享受言論自由的卻是你們這群讀書人。沒有言論空間,知識分子如何發揮作用?

十多年過去了,台灣的民主之路走得跌跌撞撞,制度千瘡百孔,前途曖昧不明,政客目光如豆,嘴臉醜陋異常,再加上經濟倒退,文化鎖國,我簡直想說,令人痛心的事情多,值得驕傲的部分少。但是,如果台灣社會有一樣成就,如果台灣民眾有少數共識,那就是言論空間已比當年開放許多(雖然當權者未曾放棄掌控媒體,雖然空間的擴大並不保證品質的提升),而言論自由作為一個概念,多數人也不認為還有再爭辯的必要(所以,超女來台卻不能開口一事,輿論同聲斥為荒謬)。

言論自由或許是西方價值,但並不妨害它成為台灣經驗最成功的部分

龍應台因大陸中青報《冰點》停刊事件寫給胡錦濤的公開信,首先引發一窩蜂的台灣電子媒體以「龍應台痛批馬英九」的奇特觀點解讀此文,後來更在港台報章掀起一場論戰。

眾聲喧嘩中,有人覺得龍應台不該拿西方價值來衡量中國,有人覺得民族大義比個人價值認同重要得多(如陳映真),有人覺得龍以狹隘觀點全盤否定了中國在其他方面的進步(如蔡詩萍),還有人推斷,龍應台「裝扮成正在享受基本人權的高貴模樣」(石之瑜語),其實是為了討好台獨勢力。

加入這場論戰的主角不乏台灣知識界著名的作家、學者,想問的是:如果從支持《冰點》爭取言論自由的角度來解讀龍文,它會是一篇複雜到需要你們以此大作文章的文章嗎?

言論自由或許是西方價值,但並不妨害它成為台灣經驗最成功的部分。而如果有人恰好覺得價值認同高於國家認同,他的個人選擇應該受到尊重,更與道德扯不上關係。而即使是「大教授挑選哪個大學提供的條件去決定到哪個大學任教」(陳映真語),這算哪門子人格污點?

龍應台只是再次證明 她是她自己

如果把這封公開信看成龍應台以實際行動聲援大陸媒體的作為,還會不會有所謂「失之簡化」的問題?龍文本為針對特定事件而發的批評,文字再怎麼尖銳,把它詮釋為對中國大陸的全盤否定,本身就是一種誤讀。至於討好台獨之說,龍應台又不是陳水扁,討好台獨所為何來?以她在對岸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不思如何開拓廣大市場,卻選擇公開冒犯胡主席,這才是最令人費解的非理性舉動吧。

在我看來,龍應台只是再次證明她是她自己。從《野火集》到現在,台灣走了二十年,檯面上的人物,夠藍的,成了名嘴;夠綠的,作了高官。大多數民眾也不免在藍綠之間尋找定位。而在每一個爭議中盡知識分子言責的龍應台,到今天依然不藍不綠不左不右,其意識形態實在引人好奇。

觀察久了,發現那不過是一份對公民社會與民主程序的樂觀期許。只要決策過程由民眾充分參與,教科書該怎麼寫?西九龍要怎麼建?北京的胡同該不該拆?乃至於台灣未來是統是獨?都不必預設立場。而沒有言論自由的公民社會,當然是不可想像的。因此,龍應台以行動支持大陸媒體對言論空間的爭取,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不令人意外,但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大部分人可能都沒有這種勇氣,可是,你們的朋友龍應台這樣做了。




笑傲全球, 風雲再起 【2006/03/15 聯合報】 【路況(文化評論家,法國巴黎第八大學美學博士】

欣見陳先生與龍女士,開闢出值得熱烈回應的新戰場

中共查禁媒體事件引發龍應台女士與陳映真先生立場迥異的論戰交鋒,令人想起那句曾經傳誦一時,今已棄如敝屣的政治標語:「一個中國,各自表述。」不覺莞爾。

莞爾之餘,則頗為感慨。魯迅有詩云:「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回顧這幾年的台灣論述,自甘墮入一種「言之無物」的莫名空轉,但見廢話屁話連篇的台客口水戰,可謂「斯文掃地」之至,久矣不聞真正言之有物的論戰聲。欣見陳先生與龍女士秉持一貫的嚴肅立論,在這個斯文掃地的口水戰與火星文年代,為我們開闢出一個值得熱烈參與回應的新戰場。

「一個中國」的意義是全世界都在看的「一個中國的崛起」!

現在的問題是,吾人應如何維持與提昇這場嚴肅論戰的論述水平與思想深度,不要讓它淪為另一場無謂的台客口水戰?如果陳先生與龍女士在台海此端對「一個中國」的「各自表述」不只是隔岸觀火,隔空喊話的文人脣槍舌劍,而能言之有物,擲地有聲,進而在兩岸三地引爆一連串百家爭鳴,高潮迭起的論戰盛況,吾人應將整個論戰的層次提昇到一個什麼樣的視野與格局?

我以為,也許應將龍、陳二人「各自表述」的「一個中國」從統獨對立的偏狹格局釋放出來,拉高放大到整個世界舞台的「全球化」視野中。於是,「一個中國」的意義不再只是台海兩岸政治定位上的「一個中國」,而是全世界都在看的「一個中國的崛起」!為什麼全世界都在看?因為中國的崛起已不只是中國本身的問題,而是一個世界性的事件與現象,可能牽動全球布局,席捲天下大勢。「一個」作為不定冠詞,指向某個事件,現象,徵候,某種正在發生的運動與變化,正在形成的力場,磁場,漩渦!讓我們暫且忘掉台灣人是不是中國人的無盡爭議,以一個「世界人」或「世界公民」的立場,和全世界同步觀看,客觀評估「一個中國的崛起」。

二十世紀美國力挫強敵,完成「統一武林」之霸業

於是,問題的格局視野或可重新置定如下: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中國的崛起對全世界可能會產生什麼樣的意義與影響?對人類歷史發展可能提出什麼樣的願景與未來?

沒有人可以完全回答此問題。目前最明顯可見的徵兆當然是經濟效應,中國大陸挾其龐大的人口與腹地,無與倫比的勞力市場與消費市場,已成今日「全球化」體系中商機無限,兵家必爭的「新大陸」。然則,這就是「中國崛起」的全部故事:一個商機無限的超級經濟體,「全球化」市場的「新大陸」,全世界都可能去搶灘卡位,狠狠撈他一票。不,這不應該是故事的全部,雖然僅此「商機」一端,已足夠教人趨之若鶩,生死相許了。

就如孟子說的:「何必曰利!」除了「利」字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故事可以直教人生死相許。正在發生的「中國之崛起」有可能說出另一個不同的故事嗎?

原本流傳的故事是一則貫穿二十世紀,逐步風靡全球的世界史傳奇:最早的版本叫作「西化」,後來正名為「現代化」,九○年代則號稱「歷史終結」,今天的版本則是「全球化」。依據義大利哲學家尼格利(Negri)與美國學者哈特(Hardt)合著的《帝國》一書,「全球化」就是「美國化」,美國挾其席捲全球的世界市場,成為號令天下,囊括宇內的唯一超強帝國。吾人不妨改寫成臥龍生或金庸的武俠小說版本:「全球化」就是美國力挫強敵,技壓群雄,終於完成「統一武林」之霸業,被奉為天下無敵的武林盟主,泰山北斗,再也無人敢攖其鋒。就如金庸的《笑傲江湖》,這部世界史的武俠小說可名為《笑傲全球》。

中國崛起之「風雲再起」重要的不是「反美」而是「非美」

但武俠小說寫到這個地步,實在也寫不下去了。這真的就是唯一的結局?可以想見,會有不少人不甘心。姑且不論這個武林盟主是否真的表裡一致,真的足以維持武林正義,最後真面目究竟是正派還是邪派?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缺乏創意,無趣之至的結局。正如同我們很難批判麥當勞或星巴克有什麼不道德,但如果全世界的小孩都只知吃麥當勞漢堡,全世界的年輕人都只知喝星巴克咖啡,那將是多麼乏味的世界大同!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如何讓一部武俠小說可以繼續寫下去的問題。在《笑傲全球》這部世界級的武俠小說中,中國的崛起不啻是在「美帝一統武林」的沉悶結局中,插入一段「東方不敗風雲再起」的懸疑新伏筆,使得整個小說布局產生不可測的微妙變動,變得更有看頭,重啟令人期待的「待續」。

然則,這段中國崛起之「風雲再起」的懸疑伏筆要怎麼安排才高明呢?不應只是「向美國說不」或「打倒美帝資本主義」,更不該是複製另一個美帝資本主義來與美帝對抗。正如同反對麥當勞、星巴克其實並無多大意義,重要的是提出比麥當勞、星巴克更有趣,更有創意的新模式。所以重要的不是「反美」,而是「非美」,是打開一種「非美式」路線的可能性。這是在今日不管左派、右派,自由主義、保守主義、社會主義乃至無政府主義,都必須思考的問題。

中國之崛起面對美國這個「笑傲全球」的武林霸主,如果真的足以再掀風雲,開創新局,除了創造一個商機無限的「經濟中國」,更應在商機無限的滾滾紅塵之外,賦予自己一個「文化中國」的宏觀格局,指向一種「非美式」觀點的可能願景,為人類歷史提供另一可能選項,在美式星條旗蔽空的單一視野外,畫出另一璀璨星圖。

突破美國文化霸權的思想禁制,進行「非美式」觀點的自由獨立思考

而這談何容易。眾所周知,美國身為君臨天下的唯一帝國,不只是經濟與軍事的超級強權,更是全面籠罩人心,控制思想的超級文化霸權。所以,對於大多數已進入「全球化」=「美國化」之帝國版圖的地區與人民,要提出一種「非美式」觀點,其困難度已不只是在現實層面上是否得以付諸實踐,而是在思想層面上連想都沒想過,連想都不敢想。放眼當今世界,真的可以突破美國文化霸權的思想禁制與陳腔濫調,進行「非美式」觀點的自由獨立思考,建立別開生面的思想體系而成一家之言,大概只有法國的前衛思想家,如德勒茲的遊牧思想或德希達的解構主義。但那畢竟只是法蘭西文士書空咄咄的書齋玄想,要影響人心,開創新局,仍有無限距離。而法國社會,乃至整個歐洲,皆已發展至一個飽和與老化的階段,而呈暮氣沉沉的停滯狀態。法國人雖是唯一有能力在思想層面上提出最激進的「反全球化」批判與「非美式」思考,但礙於現實國力與社會條件,影響有限,誠可謂「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放眼今日世界形勢,似乎還是中國最具有走出一條「非美式」路線之潛能,得以在「全球化」中扭轉乾坤,開創新局。所以法國的前衛知識分子,從沙特、馬爾侯以來,對中國一直有一種獨特的情結與革命想像,因為中國有可能做到法國人只能想想卻做不到的。而這世界大多數人卻是連想都不敢想,連想都沒想過。

然則,這一切都還只是小說的伏筆與「待續」。歐陽修詩云:「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如果美國是平蕪盡處的唯一春山,中國之崛起就如春山之外的行人,其行蹤身影仍將給與世人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之無窮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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