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唯一超強不是容易的事,要友邦乖乖地聽話,即使有聯合國安全理事會通過的決議案撐腰,也難做到立竿見影。

美國在伊拉克焦頭爛額的原因之一,是伊斯蘭什葉派掌權的伊朗不斷以金錢、武器與人員支援伊拉克的什葉派民兵,激起內戰。而華府藉伊朗悍拒國際原子能總署監督而秘密發展核武為題,費盡力氣,才在去年底獲得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決議,對伊朗實施制裁。但《紐約時報》最近報導說,決議歸決議,歐洲國家卻推三阻四,遲遲不肯照案執行。

元月廿九日,布希總統在接受美國公共廣播網(National Public Radio)訪問時警告說,如果伊朗干預伊拉克的軍事行動不停止,美國會「堅定地回應」(respond firmly),但他的意思並非美國將入侵伊朗(it does not meanthat we’re going to invade Iran.)。而他究竟會如何回應,就讓德黑蘭政府去猜吧。

安理會去年十二月廿七日全票通過的第一七三七號決議,措詞嚴厲,對所有會員國都有拘束力。它援引聯合國憲章第七章第四十一條有關對會員國制裁的規定,要求伊朗立即遵照國際原子能總署理事會第GOV/2006/14號決議案指示,停止研發或進行提煉高濃縮鈾或運轉重水反應器。除此之外,聯合國所有會員國均須嚴禁一切與伊朗研發核武有關的器材、設備或科技流入與伊朗核武計畫有關人員或機構手中,甚至不容許此類器材設備過境運往伊朗。

哪些是伊朗的「有關人員或機構」呢?決議案的附件列舉伊朗境內七所政府與民間機構,包括「伊朗原子能組織」(Atomic Energy Organization of Iran)與「國防工業組織」(Defense Industry Organization)等全國性公營事業。此外還有三家涉嫌製造彈道飛彈的公司或財團、七位與發展核武攸關的學者專家和五名文武官員,最高階者是伊朗空軍總司令與國防科技大學校長。如此鉅細靡遺,雖在安理會歷年一千餘件決議案中,亦屬罕見。

歐洲國家不但倚賴伊朗供應石油和天然氣,它們和伊朗的貿易量也頗為可觀。各國民間企業在國內銀行辦理輸出貸款,向伊朗銷售消費用品乃至五花八門的機器設備,都以伊朗局勢不穩為由,獲得本國政府為貸款背書擔保。二○○五年的擔保總額達一百八十億美元,去年僅略降而差別不大。美國認為這簡直是在幫伊朗的大忙,已經提供了至少卅家伊朗公司與五家在西歐設有分行的伊朗銀行名單,要求歐洲各國政府合作,不再掩耳盜鈴,務須嚴格執行安理會這項決議。

美國向國際金融機構查出來,以二○○五年為例,義大利提供伊朗的出口貸款保證達六十二億美元,德國五十四億美元,法國十四億美元,西班牙與奧地利也各有十億美元。換句話說,如果伊朗進口商因任何理由付不出貨款,就由各國政府賠償給它們本國的商人。

美國施壓的對象以義大利、德國、法國、西班牙、奧地利、荷蘭、瑞典與英國為主。這些國家則辯稱,它們不像美國有管制輸出的法令,因而缺乏法源依據,不能驟爾採取行動。元月廿二日,歐洲各國外長在布魯塞爾開會,同意各國將頒行類似美國對他國禁運的法律。但由各國國會立法、頒布到實施需要不少時間,也是拖延之一法。

《紐約時報》說,歐洲各國領袖中,唯獨現任歐洲聯盟主席德國總理梅克爾女士比較合作。英國首相布萊爾則因捲入「賣爵(Cash forHonors)」醜聞,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其餘各國態度都是能拖則拖,過一天算一天。

雖屬盟邦,彼此間猜忌在所難免。歐洲國家說,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早有默契,故意壓低原油價格,使伊朗的財政困難。美國則反咬一口,指出兩年前布希政府原擬對伊朗採取行動,因受歐洲國家攔阻,才同意只用外交手段解決伊朗發展核武的問題,現在是歐洲未曾盡到當時協商的義務。

布希總統年初提出增兵伊拉克計畫,本意就在尋求致勝之道,從根本上解決中東問題。他派遣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到伊朗外海,又打破前例,提名海軍上將法倫為美國中東部隊總司令,一反五年餘來由陸軍將領指揮伊拉克美軍的傳統,其間蛛絲馬跡,耐人尋味。

元月卅一日,法倫在參議院軍事委員會審查提名案的聽證會席間公開宣稱,伊朗以其軍事力量阻擋美軍在波斯灣的部署,對中東而言是「使局勢不穩定的因素」。他主張要用「戰鬥艦外交」(battleship diplomacy),以免「時不我予」(time is running out)。「戰鬥艦外交」這個名詞不是法倫創造的,原出維吉尼亞州共和黨籍聯邦參議員華納(Sen. John W.Warner)之口,華納一向力挺布希對中東的強硬政策。中國衰弱時,歐洲國家在清末民初曾用「砲艦外交」(gunboat diplomacy)來達到目的;如今進步到要改用戰鬥艦去威脅中東了。而布希會不會採取比入侵領土稍低一級的干預手段,例如以海軍封鎖伊朗海岸,要看今後幾周或幾月的發展。(本專欄每周一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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