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到2000年我住在廣州,治安堪慮,所以盡量是門至門以車子接送。有一次必須自己另外招車,在熙來攘往的路上找車坐時,路上一陣混亂,有人拿著一條鐵鍊,追跑了幾步抓住一個人,用鍊子捆綁的同時,從口袋拿出一個劣質的手銬銬住對方。問路上的人,原來是公安在抓人。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看起來和話家常沒有兩樣。坐上車後,司機告訴我他本來是要交班了,為了救我才載我,因為「妳那個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大陸人,站在路邊馬上會被搶的啦。」我的心跳加快,感受到危機四伏。正逢下班時段,車行很慢,我坐立不安,想著該怎麼辦。看出窗外,不遠處停下一部車,下來一個男人,抓住路上的一個人,打開後車廂,要將那人丟放進去。兩人掙扭時,又下來一位女的,合力將人硬塞進去。整個過程沒有驚動過路人,大家轉頭看看,像是看裝卸行李一樣稀鬆平常。不到一個鐘頭,我目睹執法和犯法的進行,除了感受到廣州的不良治安,更見識到執法人員的不專業和原始,以及犯法之徒的公然和愚狠。

有了那一次的經驗後,我和一位女性司機A約定,談好以電話約車。有一回看她掛了彩,尤其是耳朵像是受傷不輕。她說每天五點多就必須出門搭公車到車行取車做生意,幾天前等公車時有兩個共騎機車的人搶她皮包,被拖拉了一段距離。事後歹徒打電話給她,說再給五十元就還她證件。如約前去,歹徒又搶了她的金耳墜子,拉破她的耳垂。A苦笑一下說:「我還好咧,我一個女性司機朋友開快速道,和迎面一輛解放軍的車碰撞,一位解放軍下來幾下就把她打死了。朋友告訴我的,報紙沒有報。」她突然換了聲調,問我孩子都好嗎,好似她是隨意和我聊著天。那一年的中秋節 我應邀去A的家過節,單親家庭的她逗著可愛的兒子,整個中秋夜很溫馨。談起兒子時望子成龍的殷切期望,和台灣任何一位母親沒有不同,只是,隔天的黎明時分,她又必須開步迎向重重的危機。告別時交給她預備好的紅包,看她感激卻客氣的模樣,我的心很酸。

那時 我的住家在最好區域的高級社區,有時散步走經鄰旁另一個社區,時日久了一位二十歲左右的警衛常熱誠的問候我。閒談中說過賺幾年錢就再去念書,看起來確是有為。好多日子不見他,有一天向其他的警衛問起,也是年輕人的警衛說,幾天前有歹徒闖社區偷東西,格鬥中那位警衛被刺死。說時表情好像是告訴我同事感冒了不能來。突然很快立正對我敬舉手禮,大聲補一句:「夫人好。」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我的心很痛。

那三年,廣州整個城市相當髒亂、治安極差,大環境讓我們這些外派人員氣急敗壞,不過最教我感慨和難過的並非這些。廣州大部分的老百姓天真、無心機,每天只顧汲營討生活,認命地與四伏的危機共存,沒有努力爭取改善,不懂得監督政府,不會以正確適當的途徑要求被公平對待。對平民百姓,政府的政令譬如規定汽車不准按喇叭,隔天整個城市幾乎噤聲了;某個公園的圍牆限在很短時間砌成以迎接要人來訪,人海漏夜趕工也如期完成了。所以如果老百姓懂得為保護自身的性命財產安全爭取該有的權益,當不至治安一天壞過一天。

對我而言,在這一個城市裡,每當眼見或耳聞與犯罪有關的情事,總有比驚怖更衝擊的情緒被引發。幾年過去了,很想知道,廣州人,你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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