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皇家科學院十二日宣布,土耳其最著名的小說家兼社會評論家帕慕克榮獲今年諾貝爾文學獎。

評審委員會說,五十四歲的帕慕克「在追尋故鄉(伊斯坦堡)憂鬱靈魂的過程中,發現文化衝突和交織的新象徵」。評審委員會稱讚帕慕克「探討文化衝突的象徵,著作等身」。帕慕克可獲瑞典幣一千萬元(約台幣四千五百萬元)的獎金。

帕慕克蜚聲土耳其海內外,著有「我的名字叫紅」(中譯本由麥田出版)、「雪」(Snow)等小說。帕慕克也是政治異議人士,經常批判土耳其歷史,讓土耳其迫於國際注目的壓力,不得不尊重言論自由。

戴眼鏡,生就一張娃娃臉的帕慕克經常批判土耳其不敢面對歷史的陰暗面,結果也讓他成為文壇和歐洲聯盟自由的象徵。

一九八二年,帕慕克推出第一本小說「貝氏父子」(Cevdet Bey and His Sons)即獲獎。因為小說譴責土耳其虐待少數民族庫德族人,並在鄂圖曼帝國時代大屠殺亞美尼亞人,而招土國之忌。

帕慕克去年告訴瑞士一家報紙,土耳其沒有人敢提及土國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殺害一百萬亞美尼亞人,最近數十年也殺害三萬名庫德族人,聽得許多民族主義人士火冒三丈。

帕慕克後來受審,罪名是「汙辱土耳其」。帕慕克在庭上自我辯護道:「我說的話並非汙辱任何人,而是事實。就算說錯了又如何?人民難道沒有權利平靜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今年一月,法院終於宣判不起訴帕慕克。

帕慕克是穆斯林世界第一位發言譴責,認為不該對英國作家盧西迪做宗教審判的作家。

瑞典皇家科學院認為,帕慕克在國際揚名立萬,主要是得力於他的第三本小說「白色城堡」(中譯本由麥田出版)。這本歷史小說談的是一名威尼斯奴隸和一位年輕學者的關係。學者買下奴隸,後來他倆的身分卻逐漸模糊。

皇家科學院說,帕慕克的作品經常提到「自我」和「分身」。他的近著「黑書」(The Black Book)也談到這個主題。書中的主人翁在伊斯坦堡找尋他的妻子和她的同父異母兄弟。主人翁最後也和他們互易身分。帕慕克的作品往往討論過去與現在的衝突,東方和西方的衝突,現世主義與伊斯蘭教的衝突等等。

帕慕克新作是「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中譯本由馬可孛羅出版),書中交織他對童年的追憶,以及對伊斯坦堡在羅馬帝國,拜占庭和鄂圖曼帝國時代的反映與想法。

帕慕克說:「伊斯坦堡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與伊斯坦堡牢不可分,是伊斯坦堡造就了今天的我。」帕慕克一九五二年誕生在伊斯坦堡一個富有的西式家庭。他英語流利,曾以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者的身分在美國住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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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 獨一無二的寫作風格 【文/楊照】【2006-10-13 聯合報】

帕慕克的小說,一貫有著特殊的文明洞見。大部分的現代作家,在現代文明的前提下,探究著種種社會關係的可能,帕慕克卻是以現代文明為對照組,來發揮他想像中的前現代文明圖像,衝擊出文明關係的主題。

帕慕克對於被現代文明取代、消滅了的東西,格外著迷、依戀。甚至可以說,為了追索,甚至發明(而不見得是還原)這些前現代文明「異象」,所以他寫小說,動用小說的虛構特權,讓自己悠游於時間的裂隙中。

他對工匠技藝再三致意,用華麗的想像鋪陳工匠技藝內在的超越性,以及這種超越性帶來的詭譎變化。他懷想理性興起前的權力形式,穿透至現代理性無從到達的人類感官幽暗,只有非理性信仰才能激揚起的黑色波浪。他也好奇科學如何借道魔法,攫取人類的好奇與信任,順便在過程中回頭摧毀了魔法。他還進入了那個人類願意輕易相信任何把戲,將把戲認真看待的時代,讓「輕信」成為一種我們今天難以想像的社會風景。

帕慕克寫的小說,基本上都是「歷史小說」,因為他要寫的,都不是以今天的主流強勢文明為背景。這種態度,當然跟他出身土耳其,活入跨越歐亞、跨越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君士坦丁堡,有著直接的關係。不過他的「歷史小說」,跟我們習慣概念中的這個文類,又頗有差異。他的小說,不只是存在於想像時間中,而且存在於複數時間型態裡。帕慕克小說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於故事情節總是發生在不同差異時間的交接處,角色們帶著各自的時間假設,彼此互撞,於時間感的荒謬重疊誤會下,搬演其喜怒哀樂。

這個時代很難找到寫作風格稱得上獨一無二的作家了,而帕慕克,卻真的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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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帕慕克得獎? 2006/10/13 【陳文芬/撰稿】

馬悅然說:「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土耳其作家奧罕‧帕慕克,是為了他追隨著母國首都憂鬱的靈魂,找著了不同文明之間的鬥爭與纏結的新象徵。」

瑞典學院 不怕碰到政治

帕慕克的著作有七本從土耳其語翻譯成瑞典語文版,除了1979年第一部小說《傑夫代特先生與他的子女們》未出版,帕慕克重要的小說如《寂靜之屋》、《白色城堡》、《黑書》、《我的名字叫紅》、《新人生》、《雪》,以及帕慕克自傳體的城市史《伊斯坦堡》在瑞典都出版了。《瑞典日報》立即報導出版社的看法:「太好了!這表示瑞典學院一點都不害怕碰到政治。」

帕慕克 愛偏僻地站在現代世界門檻上的地方

奧罕‧帕慕克去年獲德國出版界和書商「和平獎」演講時,說過一段話,使馬悅然印象深刻。

他生在一個有錢的家庭,父親有豐富的藏書,與父親討論湯瑪斯‧曼、卡夫卡、杜斯妥也夫斯基等那些了不起的小說大師,已在他的內心創造出一個歐洲,「他對歐洲的興趣不只是來自於一個西方化的家庭,小說也是歐美文化最主要的基礎,他不能想像一個沒有小說的歐洲,小說主要的目的,是要讀者想像他自己是『他人』(the other),我們讀書的時候會希望透過『他人』來解釋『我是誰』。」

他晚近發表的散文集子(從德文書名Der Blick aus meinem Fenster翻譯)《從我的窗戶看出去》解釋他對文學寫作的看法,他真正鍾愛的是半窮不窮的落後環境與那裡邊的人,他覺得土耳其與拉丁美洲遍布如此的居所。這樣的環境是文學創造的好地方,離開權力集中的首都之外的地區簡直還要更好。他說:「我愛這些偏僻的、站在現代世界門檻上的地方,並不因此而失望,我感覺到我屬於這個世界。」

回到東方傳統文學,為了愛講故事而說故事

他從七歲到二十二歲,最大的希望是成為畫家,在伊斯坦堡遊逛到處畫畫。1970到1974年學建築學,沒有畢業,改學新聞,1980年代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去。他在土耳其畫畫的日子,他那個漂亮的母親提醒他,「嘿,這裡是伊斯坦堡可不是巴黎,誰要看你畫的畫呢。」

帕慕克認為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寫的是「住在地下室的人拒絕當歐洲人」,而他自己第一本小說《傑夫代克先生與他的子女們》寫的是現代的、歐洲化的家庭,若照他後來的看法,這本小說簡直不夠「伊斯坦堡」,老一輩的土耳其作家自憐是法國境外的法國人,帕慕克不願意重蹈上一代的腳步,而成為現在的樣子。他說:「我後來寫小說的很多趨向是,回到東方的傳統文學,為了愛講故事而說故事,避免契訶夫式的心理學和敏感,追求一種非西方式的對身分(identity)的看法,這一切讓我覺得像在家裡寫小說。

他是膽子很大的異議分子

馬悅然說,帕慕克的膽子很大,土耳其政府不願承認過去的罪惡,他是第一個告訴讀者庫德族有三萬人被殺害,亞美尼亞人在上世紀有一百萬人遭到屠殺,他是第一個伊斯蘭作家出來為魯西迪大聲抗議的,1995年土耳其作家Yashar Kemal遭政治壓迫時,帕慕克也替他講話。他主張土耳其加入歐盟,就會壓制軍閥,改善國內的政治。

一個真正的小說家 可以把自己寫為「他人」

他說,一個作家因為可以想像自己是他人,就能感受那些被迫害者的感情,所以他可以為他們說話,發出聲音,所以作家跟他身處的階級沒有多大的關係。一個真正的小說家可以把自己寫為「他人」、他人寫為自己的故事。馬悅然指出,帕慕克的小說常有這種二者合一的現象,在《白色城堡》、《新生活》、《黑書》和《雪》裡出現過「二為一」的人,有一點像高行健的《靈山》之「我」和「你」,他常用的小說主題是,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他不僅談像自己的「他人」,也談不像自己的、會引起恐慌的「他人」,這樣總體的呈現就會幫助作者和讀者來認識自己。「一個土耳其作家若不能想像庫德族的困境,那麼他的小說就會有相當大的缺憾了。」帕慕克這樣說。

帕慕克很欽佩納博科夫,旅行時總要帶著《說吧,記憶》、《羅莉塔》,以及《幽冥的火》(Pale fire),帕慕克最欽佩的作家不是巴爾札克和托爾斯泰,而是斯湯達爾和杜斯妥也夫斯基,他認為杜氏的《邪靈魂》(Evil Spirits)是最好的政治小說。

【2006-10-1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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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家論小說家》從土國歷史 看文學獎新盟主 【彭世綱(政大土耳其語文學系主任)】 【2006/10/13 聯合報】

剛考上政大東語系念土耳其文的時候,想的是念好這個外文;修了土耳其的方言維吾爾文以後,卻發現現在叫民族所之前叫邊政所的公布欄上的獎學金公告寫著──邊疆語文獎學金,維吾爾文組等等字。是的,現代土耳其文就源自歷史上秦漢時期的匈奴、隋唐時期的突厥民族的語言。而突厥人從東亞分裂之後,一路西遷,最後在歐、亞、非三洲的廣大土地上建立了鄂圖曼土耳其帝國。1923年建立共和之前,帝國敗亡,其領土被列強瓜分、占領,總計在這塊土地上建立了三十二個國家,分布在中東、北非及東歐。

這個歷史背景,說明了土耳其語言、民族與歷史的複雜性。這樣一個民族的語言當中,充斥著因為交流而引入的外來字;而交流的多元文化也因此豐富了土耳其的文學、文化。無論是帝國時期或共和以後的土耳其新文學中,都可以見到土耳其民族與文學的多元背景。

奧罕‧帕慕克就出生在這個多元種族與文化的中心點──伊斯坦堡,富有的家族背景,讓他能無憂無慮地在完成學業之後專心寫作,從早期的《雪》、《白色城堡》、《新人生》,到《我的名字叫紅》與去年出版的《伊斯坦堡》,都讓土耳其與西方世界驚訝不已。西方人不覺得他東方,而東方人也不認為他很西方。

記得奧罕在2004年訪問政大時,政大鄭瑞城校長曾經邀請他來校擔任駐校作家,而他也當場允諾。其後因為奧罕在2005年的行程太多而沒能安排成功。看來此番得獎之後,更難安排了。總之,奧罕先生(Orhan Bey),記得您的諾言,別忘了下一次的台灣行。在此之前,我們要先說一聲,恭喜啦!Tebrikler(土耳其文「恭喜」)!

http://www.udn.com/2006/10/13/NEWS/READING/REAS3/3556326.shtml



帕慕克的文字風格》我是紅 聯合報/奧罕‧帕慕克/作 ◎李佳姍/譯,摘自《我的名字叫紅》,麥田出版提供) 2006/10/13

我聽見你們就要脫口而出的問題:身為一種顏色是什麼感覺?

色彩是眼睛的觸摸,聾子的音樂,黑暗吐露的話語。因為千萬年來,從各類書籍、物品中,我曾聽過靈魂的細語──如同風中的窸窣呢喃──請允許我說,我的撫觸就好似天使的撫觸。一部分的我,嚴肅的那一半,捉住你們的視線;而歡愉的另一半,則在你們的凝望下飛入天際。

我何其有幸身為紅色!我炙熱、強壯。我知道人們注意我,我讓人無法抗拒。

……

安靜並聆聽我是怎麼獲得如此華麗的紅色。一位細密畫家,一位顏料的專家,把來自印度斯坦最燥熱地區品質最優良的紅昆蟲乾,用他的臼和杵猛力搗成粉末。接著,他準備五特拉姆的紅色粉末、一特拉姆的石鹼草和半特拉姆的溶劑。他在一個鍋子裡裝三奧卡斯的水,把石鹼草放進去煮。再來,他把溶劑倒入水裡攪勻。他讓水繼續慢煮,趁這段時間自己喝一杯上好的咖啡。當他享用咖啡時,我像個即將出世的嬰孩愈來愈不耐煩。咖啡清醒了大師的頭腦,帶給他邪靈般的銳利目光。他把紅色粉末撒入鍋裡,拿一支調色專用的乾淨細木棍,小心攪拌鍋裡的混合物。儘管我即將成為純正的紅色,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關鍵,就是我的濃稠度:不能任由溶液隨便煮乾。因此,他會用攪拌棍的尖端畫過拇指的指甲(絕對不允許用其他指頭)。噢,身為紅色真令人振奮!我優雅地塗上拇指指甲,沒有半點稀薄的液體流溢到兩旁。簡言之,我的濃稠度恰到好處,不過,我仍含有殘渣。他把鍋子從爐火上拿下來,用一塊乾淨的麻布過濾,除掉我的雜質。然後,他再度把我加熱,煮沸兩次。最後他加入一小撮明礬粉末,將我靜置一旁,等我冷卻。

我在鍋子裡靜靜待了幾天。滿心期盼被畫上書頁、被抹在各處各地,卻這樣呆呆靜置著,實在讓我頹靡心碎。就是在這段沉寂的時間裡,我開始思索身為紅色的意義。

http://udn.com/NASApp/rightprt/prtnews?newsid=3556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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