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局勢一夕變天。巴勒斯坦元月廿五日舉行第二屆立法委員會選舉,哈瑪斯贏得大選,將組成新政府。
雖然國際社會,尤其是華人媒體的輿論多關注於西方的處境,出現了這樣的標題:「西方各國對巴大選結果惶恐不安」、「歐美震驚,布希:不承認以,就不打交道」、「恐怖組織執政,美陷兩難」等,咸認哈馬斯以絕對優勢勝選,使西方陷入尷尬境地。其實,局勢又何嘗不是一把「雙刃劍」呢?元月廿六日,美國、聯合國、俄國與歐洲聯盟等力推中東和平的外交「四巨頭」在會面磋商後聯合呼籲,要哈瑪斯放棄暴力手段,接受以色列在中東地區的生存權利,哈瑪斯不也一樣「陷入尷尬境地」?
哈瑪斯組織成立於一九八七年,經常以自殺炸彈發動攻擊。成立近二十年來有數百名以色列人在攻擊中喪生,美國和歐盟都將其列為恐怖主義組織。而消滅以色列、堅持包括恐怖主義在內的暴力手段,這是哈瑪斯的兩張「神主牌」,現在國際社會的四巨頭要求哈瑪斯將這兩張「神主牌」一併拋棄,哈瑪斯承受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尤其是,(歐盟是濟助巴人當局的最大金主,自二○○三年以來,每年提供大約五億歐元。美國一年也援助幾億美元,現在歐美都警告,如果哈馬斯不改變政策,他們很可能削減對巴勒斯坦援助。如果是這樣,則巴勒斯坦可說因哈瑪斯的勝選,未蒙其利,已受其害。
哈瑪斯勝選的「雙面刃」挑戰,帶給我們一個重大啟示,這和西方社會有關。
向全球推廣民主,這一向是西方,尤其是美國的外交政策目標。但民主的果實常讓西方苦澀難嚥。這次哈瑪斯贏選固是如此,去年六月伊朗強硬派的賈內德當選總統大選是另一次(伊朗並非真正民主體制);一九九二年阿爾及利亞大選,伊斯蘭武裝組織近乎要贏得勝利,但是軍隊發動政變,取消大選。這政變明明違反民主原則,但西方主流輿論並不強烈譴責,因為阿爾及利亞當時即將結出的「民主之果」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登上執政舞台,這並不合西方胃口。對美國來說,這樣的「民主苦果」似乎更多,比如在他的「後院」南美洲,「民選」的委內瑞拉、玻利維亞等政權都讓他頭痛。
回顧歷史,一九三三年的希特勒就是通過「民主程序」成為德國總理,這個「民主之果」帶給世界的,是災難。至於中國大陸在未來民主化後出現一個「民選」的「唯民族主義」政府,變成另種「中國威脅」,這種可能性是可能存在的。
如果說,像委內瑞拉、玻利維亞那樣只是左傾,但並不隨恐怖主義,美國還可「忍受」的話,則像哈瑪斯、伊朗的強硬派賈內德那樣與恐怖主義不脫干係的「民主苦果」勢力,怎能不使西方緊張?
重點在於,民意並不永遠反映公義,對「民意」也要有一個「價值判斷」,不能盲從。
不考慮「民意」的「價值判斷」,只是一味推行以民主選舉為基本構架的「民主」,恐怕是美國「民主外交」的盲點,這個盲點目前在伊斯蘭世界承受最大風險。上述所舉的五個當代「民主苦果」例子──哈瑪斯、伊朗、阿爾及利亞(未遂)、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其中三個在伊斯蘭世界。如果說這五個中的委內瑞拉和玻利維亞只是美國的「民主苦果」,歐洲和其餘國際社會感受不深,則其餘三個讓美國、歐洲等民主國家陣營都頭痛的「民主苦果」,統統來自伊斯蘭世界。這裡還未將伊拉克算進來:前不久伊拉克舉行國會選舉,輿論就擔心,如果與伊朗同出一系的什葉派獲勝,伊朗影響力在伊拉克就會大幅擴張,美國就會嘗到搬起「伊拉克民主」大石砸自己腳的滋味。還好這個局面似乎沒有出現,否則,一心推廣民主的美國以及後來介入伊拉克戰後重建甚深的歐洲,面對這樣的「民主苦果」,情何以堪?
尚未民主化的國家通常文明相對落後,向這些國家推進民主的同時也進行「民意啟蒙」,看來非常有必要。啟蒙內容就是目前在國際上已有相當共識的「普世價值」,如婦女平等在內的普遍人權、去民族主義化、宗教的多元平等、政教分離、法制與廉政、思想與言論自由、和平、談判與妥協解決問題、寬容、無仇恨……。
不知道美國在不遺餘力輸出民主制度的「硬體」時,是否也重視這些「民意啟蒙」的「軟體」呢?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 Feb 07 Tue 2006 21:01
哈瑪斯勝選的尷尬 李國政 2006.02.07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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