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異常年,歷史長廊傳來聲聲回響,召喚世人諦聽諦思,不分國在東西抑或人處南北。唯獨台灣出奇沉著,一向夸夸其談的海洋民族,逢到鄭和七下西洋的六百周年,卻是終年噤語,可理解到,怕與中國人有染嘛!只因為國民黨政權在五十六年前啟動「拒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運動已經深深濡化民進黨政權,進一步演為「去中國化」的國策。

所以,來到歲末十月廿五日的六十周年,同樣可以理解,陳水扁一句論斷:「台灣光復不等於回歸中國」,顯然重點在分斷海峽,喜慶轉為心喪,這一來,也就分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打敗法西斯的普天同慶。

這樣掏空了航海傳統、掏空了世界史位置,台灣不寂寥嗎?但寂寥台灣也可千山獨行呵!只要兩腿勇健,自持有術。大不幸的是,我們連與中國無涉,而與世界有拚的本土記憶也在這一年自我塗銷了。

這一年最突出的台灣史是二林事件八十周年,這事不囿於二林,非限蔗農,乃標誌著殖民主義在東亞進行最徹底的整編而遭到第一聲的反抗。日本據台後,從直接的掠奪,一變為推廣稻作出口,再變為種蔗製糖,也就是限縮維生作物,改為現金作物,通過農業商品化而把台灣推入市場經濟,加深了對東京的從屬關係,也加大了帝國的剝削量,然民命不堪,一九二五年十月二十二日二林蔗農首先發起抗暴,風潮擴及南北各地,翌年迅速聚為「台灣農民組合」。

正是全島農民蜂起,使得前此四年發起議會請願運動獲得可恃的民氣,士紳得以年年上京請願不輟,並且,也使得前此四年成立的文化協會獲得巡迴演講的沃土,辯士得以傳播新思想,質言之,這一頁歷史的因果關係是反時序的,在後的影響在前的,從邏輯上說,是下層庶民賦權上層菁英,而非相反。

由於上下交相激盪,進而民眾黨、共產黨相繼創立,更由於抗日反殖真有力,農民的生活水平在二林事件之後,至太平洋戰爭前共十四年,都有一定的提升。要之,這都是二林事件開了新局,無論從形態、性質以及效果看,二林事件都具備十足的現代意義,非復三十年前拒日侵台的種姓鬥爭。

完全不誇張地說,二林事件是台灣現代史的開端。尤有甚者,二林事件是東亞殖民地,從朝鮮半島到中南半島,反抗日本法西斯的先鋒。

然而,面對這一座高聳的歷史豐碑,今人全然不識了,只留下二林鄉親在上周六行禮如儀。不能不問,一貫標榜本土、愛台灣的民進黨政權何以淡漠若無事呢?既無中國陰影,莫非害怕二林事件隱然出現的人血色調嗎?

可不是嗎?巧的是,就在二林事件八十周年的前三日,同出二林的白米炸彈客楊儒門被判七年半,等於是八十年前首犯李應章醫生刑期的九倍,然所抗議的農業問題較八十年前更嚴重,基本上已瀕滅絕,糧食自給率從九十四年的五十七%降至九十三年的三十二%,對照同一期間曾受相似國際壓力的日本在一年一獲下從五十三%降為四十%,這不是賣台灣嗎?難不成賣台有功,而救台有罪嗎?

這樣的台灣,以彈壓農怨來紀念二林事件,以諱言勝利來面對反法西斯戰爭,不啻向世人宣告,反法西斯戰爭還未結束,還待台灣掃除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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