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先生在館內庭院的設計,以剛毅簡約的線條去表達中國詩文裡蘊含的「蒼茫山水闊,寂寞梧桐落」的情懷,卻不再受困於蘇州文化中才子佳人的繁華細緻、纏綿婉約,掙脫千年桎梏而不失本性,真是千古一刀……

蘇州博物館是貝聿銘封刀之作

世界上的博物館何止千百,但是中國大陸新開幕的蘇州博物館卻一炮而紅,剛開張就引起世界的矚目,異軍突起的原因無他,因為建築是由貝聿銘先生設計的,貝先生原本就是蘇州人,才華、盛名加上對故鄉的思慕情懷,又是封刀之作,對博物館的加持功力,無人能及。

我也算半個博物館人,因此今年十月在應中國魚類學會前往上海發表論文之際,就趁便也作了趟朝聖之旅。蘇州距上海不過百哩之遙,兩小時車程就到了,下車時就覺得博物館和周邊的環境很諧調,約三層樓高的主建築,利用前面的黑線邊白粉牆稀釋,和附近亦古亦新的運河垂楊,老屋賣店,搭配得宜。

建物和環境和諧是我個人的偏好之一,大陸近年來求新求變,許多建築設計唯恐不夠聳動,生怕完成後少了鶴立雞群,甚或名留青史之功,固然表現了個人,卻壓迫了更先於我們存在環境中的自然氛圍,背離了中國人在文化演替中珍貴的歷史特徵,得失之間,值得斟酌。

整體「精、氣、神」一貫表達

入館前先是一個大廣場,顯然刻意避免了植栽,只讓四周素瓦白牆圍繞,塑造了一個有蘇州建築風格,但又加上江南文人官宦氣息的情境,貝先生很有趣,讓售票區在另一幢獨立的房子中,和博物館入口分開,想是要買票的人潮不會干擾在廣場中體驗的遊客和入口的秩序,不過聽說假日時觀眾是如此的多,一圈一圈的繞著排隊,只見人頭不見房了。

進得博物館後,真是驚豔不已,我參訪世界各國的博物館、藝術館不算少,但是從沒有看過從建築外觀至內裝,如此整體「精、氣、神」一貫表達的作品,近年來有些學派認為博物館的建築本身就是展演的一部分,也對也不對,建築能與展品相得益彰當然最好,但是它實質的功能還是一個載具,為的是提供參訪者一個舒適、寧靜,更能誘導觀眾專注於展品的空間及環境,若真的喧賓奪主,像去畢爾包看古根漢博物館的「建築」,的確會讓專業人士,如博物館學者,惘然若有所失。

以現代建築手法表現細緻江南語彙

蘇州博物館的主展仍是以當地的文物、歷史(如太平天國)為主,有些展品的陳設甚至將建築物「借景」的觀念一併融入,真是令人耳目一新。本期的特展則是有非常強烈現代感的藝術家蔡國強先生的「水巷尋夢特展」,因為作品的本身表現手法特殊,而展館則提供了非常優質的空間,充分凸顯表現了作品的特質和主題性,但更吸引人目光的,讓人記得住的,仍然是建築設計中處處出現,但卻是以現代建築手法表現的,蘇州文化中細緻、繁複、重簾隔帳、曲徑通幽的江南藝文語彙,貝大師已跳脫了用傳統迴廊曲徑來表現中國建築特質的窠臼,而只是讓門桁、窗格、光影、樹石共同創造整個氛圍,果真高人出招,不見刀光劍影,但真氣鼓脹,無所遁逃,在沛然莫之能禦中,早已教人臣服。

以剛毅簡約線條,

掙脫千年桎梏而不失本性

貝先生在館內庭院的設計,也用了刀斧般強悍鋒利的決心,表現並開創了中國庭院建構的新局,他去繁歸簡、大片留白,以剛毅簡約的線條去表達中國詩文裡蘊含的「蒼茫山水闊,寂寞梧桐落」(如附圖)的情懷,卻不再受困於蘇州文化中才子佳人的繁華細緻、纏綿婉約,掙脫千年桎梏而不失本性,真是千古一刀。

逛完蘇州博物館,我饜足飽鮮,如享盛宴,淋漓盡致之情,好像困頓已久的學者,突然發現另有高人,早創明路般的豁然開朗,但在欣喜難抑的當兒,也有一點點失落,身為博物館人,在看到貝大師的作品如滿樹梨花帶出江南一片春時,博物館中如海棠般馨香的文物,應如何去招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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