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著名學者和思想家傅山的《霜紅龕集》中,有幾段關於個人修身立德的文字,特令人難忘。

傅山為明觀察楊某作傳,傳後附記了一件事,說三十多年前,有人持畫冊來請他題寫一段文字。傅山年輕時已是著名書法家。他曾因文中的離合體而譏笑來人。那位求書者是回族人,傅山的一位朋友還藉顏回的「回」字而予以嘲笑。楊觀察聞知後說﹕「人以文事相屬,是雅相重,何輕薄爾為﹖」傅山與楊觀察的長子相識,從其長子處聽到此話,覺得非常慚愧,「猛省謝過,自是凡筆墨嘲誚之習,頓除於中。」又說,「是余受先生藥石之益,實際有獲,然而未嘗與人言,藏之心者三十餘年矣。」對於「受先生不曾面命之教」,始終深表感激,銘刻於心。又深有感觸地說,「嘉言善行,安所非吾輩之師友哉﹗」

讀《金光明經.懺悔品》後,傅山因所讀而檢查到自己,曾談到自己夢中之事。他說﹕「山自遭變以來,浸浸四十年,所惡之人與衣服言語行事,未嘗少為之婀娜將就,趔趄而從之。……亦頗自信,謂作夢時不能自主,直未夢時原來無確不可拔之力耳。」他連自己在夢中的怯懦、服從也不能原諒,說這表明平時即無抗拒惡勢力的勇氣和力量,而深自懺悔。

傅山還有「四以」之語,曾書之以贈人,即「以好色之情好德,以修名之法修身,以畏神之覺畏人,以救災之勇救過。」「四以」,真該作為現今每個文人的座右銘。

傅山曾訓子弟說﹕「無耳性之人,不但諷勸著不解,即大罵詈亦不覺,只記得個誰罵我來,卻不記罵得我是我哪一樁短處。若於此有醒,罵我者是我大恩人。」極注意自身修養的傅山先生,是這樣看待別人的罵詈和批評的。

在文人精神大受污染的今天,讀這樣的文字,甚是令人感動。這位朱衣道人,是這樣來自省、修身的。他的這種自省和懺悔,這種嚴苛要求自己的品德,是一個文人修身養性的通常作法,也是自古以來所倡導的文人立身之必須,我們的孔聖人就曾有「吾日三省吾身」的名言。正因為如此,傅山才成為一個高尚的人,永遠受到後人的敬仰。

如今的文人,卻是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多,而深刻檢討自己的自省少。更有甚者,有時其實並不需要什麼自省,而是善惡分明,有些文人卻甘願去幹一些齷齪、卑鄙的事,屬自願從惡,完全喪失了文人的節操。同傅山比起來,何啻天壤之別。據云黃苗子便非常佩服傅青主,如果我們當今的讀書人大多能像傅山一樣修德,那自然是國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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