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世紀交會之際迄今,香港和台灣都陷入經濟邊緣化的焦慮。其實邊緣化焦慮在港台源遠流長,不過早期是「文化焦慮」,今天是「經濟焦慮」。

上世紀一代中國大儒唐君毅,有篇傳頌一時的文章,他說,因為戰亂而離開大陸的中國知識份子,是「 中華兒女海外花果飄零 」。他說的海外,並不是歐美,而是港台。當時號稱新儒家的哲學家、史家如唐君毅、牟宗三、方東美、徐復觀、錢穆,他們花果飄落之地就是港台。並不只哲學家哀嘆自己到港台是花果海外飄零,文學家也一樣,白先勇說,從大陸到台灣的大陸作家是一群「流浪的中國人」,他們的處境是「無根無垠的流浪與放逐 」。

為什麼「中國人」居住在「自古屬於中國」的台灣,會成為海外飄零花果,無根的流浪?文學家朱西甯這麼說:「遠離中原長江黃河,…台灣…,『與天地相斷』。」

遠離中原,就產生強烈的邊緣化焦慮,這是中國大一統天朝,差序格局的價值世界中的集體症狀。在上個世紀中葉,這種集體性的焦慮,被中國最深刻的新儒哲學家和最敏銳的文學家充分表露。到了二十、二十一世紀之交,中國經濟崛起,並在九○年代後期積極推動東協加一自由貿易區後,這種深層的價值觀,又透過台北許多主流經濟政策的論述中被表現出來。

目前東協合作強調的重點在經濟面,希望透過「經濟共同體」,建立經濟的自主性;至於要怎樣做,卻受到全球分工體系的制約,遇到了相當的困難。且先看幾個數字:

二○○三年東協內部彼此貿易一七六○億,只佔總貿易額廿二‧二%,這比例和一九九七年沒有多大改變;東協對中國貿易才佔七%,但和歐盟佔了十三%、日本十四‧二%、美國九‧五%,台灣也高達四‧四%。

再看各國對東協的投資:歐盟最多,二○○三年高達六十億、美國廿二億、日本十三億,而中國才○‧一億!至於台灣,是中國的近三十倍,是三億;韓國是二‧五億。

這些數字,可以整理出這樣的圖像:從全球角度,歐盟和日本是東協最重要投資的資金和技術來源;從東亞格局來看,則日/台、韓/東協、中國,仍維持產業領頭雁、側翼、尾翼的雁行架構,在這架構下,日/台(或韓)/東協是上、中、下游的整合關係,而東協與中國,乃至東協各國之間,則是競爭關係。

既然如此,東/台、中/台之間產業基本上是互補關係,台灣產品被取代的問題不嚴重;何況,東亞各國不但東協本身要在經貿上整合成FTA,都是不容易的事,甚至中國自己本身各地「諸侯經濟」的狀況仍舊,根本在國內都算不上是個「自由貿易區」。

所以,如蕭萬長代表的台北主流認為中國/東協整合後,台灣經濟會被邊緣化,實在是很奇怪的想法。台灣真是患了「邊緣化恐慌症候群」。事實上,台灣該擔心的是政治外交進一步的邊緣化。至於經濟發展,台灣戰戰兢兢是應該的,但過度陷入邊緣化恐慌中,是不必要的,否則努力的信心喪失,恐怕才會真的造成邊緣化。

(作者為民進黨籍立委)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6/new/oct/25/today-o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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