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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五年寫了一篇《康熙五年代州之會》,在《大公園》上發表過。當時正讀《顧亭林詩箋釋》,箋釋者是王冀民,我要說,箋釋得真好。我很感謝王先生,使我讀懂原本弄不清的詩句和史事。我的那篇文章說的是康熙五年顧炎武到山西,正好一批頂級學者也來山西,顧炎武和太原的傅山以及閻若璩會於山西代州。難得的是廣東大詩人屈大均此時由廣東到陝西,見到陝西富平縣的詩人李因篤。李因篤與顧炎武原有交遊,知顧炎武在太原,就偕同屈大均前來拜會。於是有這次難得的聚會。這次學術交流、學者交往,其意義也許尚待發掘。我寫文章是以顧炎武為中心寫的。近來又讀白謙慎著《傅山的世界》(三聯版,二○○五.七),我看到他把這一群人合稱之為:「山西學術圈」,顧、屈、李都是其中的成員,這樣的概念,真要使山西受寵若驚了。不過,其中多數都是南方人,閻若璩是太原人,也生長在南方。所以,這概念似可再斟酌。而且,傅山在學術上是不是有這樣的凝聚力、號召力,也還可以考慮。有這樣一批遺民或有遺民情緒的學者,相聚代州一帶,據說想謀反清大計,但此說也並無實據。我看大約還是顧炎武愛遠遊,愛交友,愛訪古,帶起這樣的聚會。其學術意義不可低估,然而不一定要稱之為「(以傅山為首的)山西學術圈」。

不過在這部著作裡,我看到又一次聚會,是我以前沒有注意到的。這就是康熙十九年(庚申,一六七九)舉辦的「博學鴻儒特科考試」,其目的在於進一步安撫南方知識分子,當然也及於北方的。傅山被徵,也就是被邀請參加。儘管他後來沒有參試,但他到了北京。這個考試是「特科」,日期不定,傅山在一個廟裡一住就是幾個月。在此期間,傅山受到北京文化界高層人物的接待,也因此結交許多新舊友人。這可說是又一次盛會,是傅山居重要地位的盛會。不但有應邀參加「博學鴻儒特科考試」的文人,而且清廷的政府官員也前往看望傅山。我很佩服著者白謙慎的詳細考證,一時與傅山交往的人都舉出來了。此書二百六十四頁註三,就極見著者之勤、之功。這個註,註明當時與傅山會面的人,有閻若璩、陳僖、吳雯、陳維崧、馮溥、葉奕苞等。其中的馮溥是這一科考試的主持人,他倒是先訪問傅山,並賦詩稱頌。在此期間,馮溥過七十大壽,傅山也寫詩畫畫前往祝壽。以前提到過的傅山好友朱彝尊、李因篤、潘耒,都在此科考中了。傅山拒考,也未予深究。傅山與當時詩壇祭酒王漁洋的交往也始於此時,當然,互相知名一定更早。據著者考明,一六八○年,也就是次年,傅山回山西後,還寄一幅畫給王漁洋,畫著竹荷。王漁洋有詩記之。《傅青主徵君寫荷竹見寄奉答兼懷戴楓仲》(戴是傅的至好之友,山西祁縣人,藏書家)一詩是七律,白著未引,我抄下來供讀者看看:「眼中特見篔簹谷,露壓煙啼萬竿竹。下有亭亭菡萏花,大似凌波倦膏沐。煙墨淋漓元氣足,老筆縱橫破邊幅。?游真對兩詩翁,晉祠流水如碧玉。」據我看,詩也一般,應酬之作而已。可能傅山的畫也是如此。我的書是木刻本,不太清晰。這詩的最後一句有註,讓參看另一首詩,這詩就是前幾年的《朱錫鬯(即朱彝尊──筆者)自代州至京奉柬》,其中有「碧玉春流寫晉祠」,王漁洋似早從朱氏口中知道晉祠流水之美。而有趣的是,這時朱彝尊從代州來,大約就是我以前說的康熙五年之會的那一次。他當然會說及此會會上諸友人,也包括顧炎武。同年稍後,王漁洋還有一詩,題為《退谷見朱錫鬯、李武曾、潘次耕(就是潘耒)、蔡竹濤題名,時朱在廣陵李在黔南潘在太原》,王氏在退谷看到以上四位在山石上的題名,(好像現在的「到此一遊」)因而想到他們,而且知道他們現在何處,可見交往甚多。這樣看來,似乎王漁洋同這些人都很熟悉,他們也是傅山的好友。如此說來,傅山的情況,以及山西的情況,王漁洋從他們的口裡會知道的。這次的聚會,詳考怕也難了,我只說它的意義不一般。

http://www.takungpao.com/news/06/09/15/TK-62262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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