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有個抵死不肯下台的陳水扁。無獨有偶,英國首相布萊爾(Anthony Charles LyntonBlair)也被他的繼承人討厭得不得了,想盡辦法催促他早點說出何時讓位。

兩人相似之處還有一個,就是被手下人的醜聞拖累。今年初,原任副首相柏斯考(John Prescott)與女秘書的曖昧關係曝光;隨後因健保與醫院基金虧損累累,衛生大臣派翠西亞.休伊特(Patricia Hewitt)被批瀆職。五月四日,全英地方議會改選結果,工黨大敗﹐總共喪失了三百十七個地方議員的席次,有十八個郡議會被保守黨攻下。第二天,布萊爾宣布政府改組,換掉了內政與外交兩位大臣,暫時停止了失血現象。

更好玩的是,英國媒體從前已把他叫做「不沾鍋(Teflon Tony)」,現在更認為布萊爾慣於扭曲事實,只強調正面而掩飾負面,因而創造出個新詞「spin doctor」。spin原意為旋轉或打陀螺﹐引申解釋為「扭曲」,雖有廿年歷史,最近特別流行,幾成外界對唐寧街十號首相官邸發布公報的專用詞,可見選民對布萊爾過於粉飾太平的印象,幾乎已成定論。

但布萊爾與陳水扁相似之處到此為止。在台灣,高檢署業已證實陳水扁、吳淑珍兩人在國務機密費案中具有「重要關係人」身分,離改列為被告只有一線之隔。但在英國,同樣律師出身的布萊爾與他家人可沒觸犯任何法律,更從未被指有涉及貪腐情事,他與陳水扁實有天淵之別。

到目前為止,所有對布萊爾的批評都侷限於他九年多來領導「新工黨(the new Labour Party)」的政績。有人對他的霸道作風不甚滿意,譏為「大總統主義(presidentialism)」,也有少數仍迷戀大英帝國光輝的老派人物,認為他過於逢迎布希總統,有失英國應有的尊嚴。布萊爾也曾開自己玩笑說,他甚至在美國本身尚未決定政策走向前,就先表示支持。南非前總統曼德拉曾經形容布萊爾是「美國的外交部長」,引得哄堂大笑。

自從去年七月恐怖分子在倫敦地鐵引爆炸彈後,工黨政府提出數項反恐法案,對涉嫌分子的基本人權增列若干嚴格限制。這些人都是土生土長、有英國國籍的巴基斯坦人或阿拉伯人後裔。自由派的人權機構對此頗有微辭,稱之為「極權主義」,依法提出違憲之訴,在兼具最高法院資格的上議院辯論中還贏過一場勝利。

更使布萊爾難堪的,是政府原擬對伊斯蘭教長在講道時任何公然推崇恐怖主義的言論,視為違反「二○○一年反恐及國家安全法」行為,修正案在下議院卻以三票之差未能通過。另一項准許將恐怖嫌犯拘留偵訊時間延長至九十天的修正案也慘遭滑鐵盧,有四十九名工黨議員倒戈。執政黨如此丟臉,大家自然責怪身為首相的布萊爾領導無方。

英國傳統的兩黨政治早已變質,過去保守黨是右派,工黨則是左派;自由黨崛起後,三足鼎立。保守黨鐵娘子佘爾夫人執政十八年,顛覆了許多社會主義圖騰,把收歸國有後效率低落的企業還給民間經營,聲望如日中天。布萊爾的策略是偷偷把工黨往中間地帶移動,「新工黨」與早年艾德禮(Clement Richard Attlee)的信念已經相差十萬八千里。

一九九四年原任工黨領袖史密斯(John Smith)突然去世,時在影子內閣掌管內政事務的布萊爾脫穎而出,當選黨魁。一九九七年工黨在大選中獲勝後,布萊爾順利成為一百八十餘年來英國最年輕的首相,時僅四十三歲。這九年多來,布萊爾確實也有不少貢獻。他力主權力下放,使蘇格蘭與威爾斯兩個族群都成立各自的議會。他把大倫敦市長職務改成民選,從而在上議院裏一下砍掉九十二名世襲貴族議員。他更投資四百廿億英鎊,大力推動教育與健保改革。但無情的選民仍然對他不盡滿意,批評聲浪日高,導致目前的困境。

英國國會下議院原則上每五年改選一次,但其間下院可隨時倒閣。上次大選是去年五月,布萊爾領導的新工黨雖有損傷,仍然第三度獲勝;照常理說,他可以拖到二○一○年再下台。問題在於黨內各派系認為他該為從伊拉克戰爭到今年五月地方選舉的大敗負責。工黨目前心存恐懼,深怕明年五月蘇格蘭與威爾斯議會改選再落敗,保守黨趁機倒閣,肯定會失去政權。

為期工黨能繼續執政,十五名初出茅廬的所謂「後排議員」(backbenchers),上星期聯名寫信給首相,措詞雖然很有禮貌,卻呼籲布萊爾早點下台,使工黨能準備應付明年的選舉。該函公開後,其中七位立即辭去在內閣中所擔任的助理部長(junior minister)一類的職務,造成震撼。他們官位雖然不高,這次集體行動的象徵意義卻使布萊爾有些尷尬。

依照英國傳統,財政大臣向來是繼承首相職務的備位人選。現任財相布朗(Gordon Brown)也自認非他莫屬。《周日泰晤士報》透露,布朗曾在公開信發表前一日,在家中密會起草該函的助理國防次長華生(Tom Watson),引起紛紛議論。

布萊爾本人堅稱他願在一年內離職,即準備留任到明年九月,周末他又飛到以色列去拼外交。這場逼宮戲還有得唱,甚至布朗如因此為人詬病,另外殺出一位程咬金繼任工黨領袖,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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