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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宜蘭市中山公園還在,戲院早不見了。戲院拆了,屋簷下閃爍著紅黃藍綠燈光的冰果室跟著不見了。連戲院旁邊道路當中的那條護城河,也被加蓋成為街道的一部分。

到戲院裡不是看戲就是看電影,我當學生的時候常常到戲院,卻是去聽一些官員講話,最後還要跟著高聲呼口號。

宜蘭市中山公園裡,有一座戲院留存在中老年人的記憶裡。很老的老人家,叫它「宜蘭街公會堂」;五、六十歲的人,稱它是「中山堂」或「大同戲院」;再年輕一點的宜蘭人,大概只知道它叫「公園大戲院」或「大觀戲院」。

其實,說的都是同一座已經不存在的戲院,也許只能在地方志書上找到些微影子吧!

在很多人的記憶中,那座形似倉庫的高大建築,覆蓋著黑色的日本瓦。七十幾年前日本人興建它,主要做為宜蘭街公會堂,相當於現在的社區活動中心,做為政府機關集會或民間遊藝活動的場所。台灣光復後,公會堂改稱中山堂,後來宜蘭市公所動了生意腦筋,把它租給民間商人當戲院,戲院名稱便隨著老板不同而更換。這座戲院演過日本電影、西洋片、國語片和台語片,也讓歌仔戲班和歌舞團在台上大顯身手。

戲院位於公園裡頭,自然使它成為情侶約會談戀愛的最佳場所,座椅燈光和音響等設備的好壞,或是上映影片的好壞,大家似乎不太計較。戲院左側的舊城南路,路中間流淌著一條清朝留下來的護城河,一般水圳寬度,卻垂柳夾岸,煞是詩意。對岸開了一家冰果室,低矮的屋簷下和窗沿四周懸吊著五顏六色的小燈泡,一閃一閃地讓人看不清冰果室裡到底有什麼設備,有哪些客人。

戲院與冰果室之間的護城河上,有一座拱橋連結,因此冰果室的生意興盛或冷清,幾乎跟著戲院的觀眾多寡密切相連,尤其是電影開演之前和散場後,光顧的客人特別多。可惜三十年前一場大火,把戲院燒得只剩下水泥牆柱。修復後曾繼續經營過一陣子,觀眾卻一天比一天少,終於難逃關門和拆除命運。戲院拆了,冰果室的命運可想而知。

像我這一批生長在民國五十年代前後的中學生,不少來自窮鄉下,除了廟埕的免費露天電影或野台戲,不可能有零用錢進戲院看戲。能對宜蘭市公園裡這座戲院留存影像,並非銀幕上的什麼劇情。記憶倒帶所見,往往是我們那一大群穿著童子軍服裝的蘿蔔頭,坐在戲院裡高聲呼口號,或是持著自製的竹筒火把,在戲院前集合排隊,等著到街上遊行。

那些年,戲院雖然出租民營,但在天候多雨且缺少集會場所的縣政府所在地,它必須承續著日據時期興建時的使命,扮演集會所的功能。舉凡村鄰長講習、後備軍人教育召集和各項節慶大會,都利用它。反正上午開會、下午和晚上可以照常演戲,不礙老板做生意。

每逢日曆或月曆上印有國旗的節慶,像元旦、青年節、國慶日、台灣光復節等,身為中學生的我們,都得到這座戲院參加全縣各界慶祝大會或紀念大會,這些會很少讓我們留下什麼特殊印象,有的不外是大官在台上輪番演講比賽,我們台下這些小毛頭便各自低著頭竊竊私語,儘管帶隊的老師不時把眼珠子隨著那嗡嗡聲響打轉,但阻遏效果似乎不大,像是裝了什麼遙控器那樣,老師眼光掃到的位置及時噤聲了,另一波嗡嗡聲卻在另一個角落響了開來。

這種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情形,總要持續到司儀喊出「呼口號」的那一刻才會停止,大家的注意力也才能趨於一致。幾百個大人和小孩,聚在一個屋頂下高聲呼喊,竟然使那「發揚先烈革命精神」或是「收復大陸國土」的口號句句響亮,大家於是越喊越有勁,最後喊萬歲時竟然震耳欲聾哩!

國慶或光復節晚上,通常還會舉辦火炬或提燈遊行,大家依規定拎著自製的紙製燈籠,或拿著竹筒火把到戲院前的馬路上排隊,一面輪番唱歌、呼口號,一面呼吸著火把散發出嗆鼻的煤油臭味,隊伍沿著護城河邊的舊城南路出發,經過光復路、火車站、宜蘭戲院、康樂街、中山路,在商家密集的市區繞一大圈。這時走在遊行隊伍裡的我們,只顧看著街兩邊商家門面,甚至彼此打鬧,在夜空下呼起口號,音量顯然比戲院裡喊的,遜色多了。

如今公園還在,戲院早不見了。戲院拆了,屋簷下閃爍著紅黃藍綠燈光的冰果室跟著不見了。連戲院旁邊道路當中的那條護城河,也被加蓋成為街道的一部分。

我每次經過公園旁邊,不管是走路或開車,耳畔彷彿還能夠聽到那一串串的口號聲。幾十年沒再聞過的煤油臭味,偶爾也會突然地從鼻孔竄進腦門。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forprint/0,4066,11051301+112007012200368,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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