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導演布紐爾有一部膾炙人口的老片,叫《中產階級的拘謹魅力》,又稱《布爾喬亞的拘謹魅力》。在當今台灣時空,中產階級剛好是拘謹的,也是有魅力的。「中產階級」一詞就像「民眾」等詞彙一樣,像紙粘土一樣任人捏玩,人們卻難以準確說出它的模樣。

凱達格蘭大道上的倒扁靜坐,被許多人認定為中產階級的運動。有些媒體對此行動讚美有加,認為中產階級的運動者(還特別強調其中有媽媽、有兒童,還有上班族)展現了一種不亂丟垃圾、不亂打人的運動,堪稱來者模範。不過中產階級這個標籤未必討人喜歡:也有許多社運老人、知識分子對凱道活動的中產階級性格嗤之以鼻,認為凱道群眾畫地自限而不包容下層階級,是不敢耍狠的繡花枕頭。

也就是說,「中產階級」一詞被某些人認為有品,也同時被另一批人視為墮落。這些情緒化的詮釋,恐怕只會逐漸縮小我們的視野。對於歌頌中產階級運動的人,我想問:中產階級的性格果真那麼美好嗎?為什麼凱道上凝造的親子天倫樂氣氛,在吸引某些民眾之餘,卻也讓另一些民眾覺得肉麻而怯步?(有些民眾也想倒扁,卻不想要天倫同樂拿氣球的感覺。)想想看,公娼運動人士倒扁倒了好幾年,為什麼不坐進中產階級的行列?在此同時,對於不屑中產階級運動的人,我想問:難道你們就可以和中產階級品味撇清嗎?難道你們沒去過誠品,不上星巴克也不買三十五元咖啡,不逛百貨公司?

看見中產階級就抱上去,以及看見中產階級就閃人直喊噁心,事實上是一體兩面的心態作祟:此心態,「潔癖」是也。想抱中產階級的人,認為中產階級夠乾淨,不會弄髒身子;想閃中產階級的人,認為中產階級俗媚,會拉低自己的身段。我擔心,不管是哪一種潔癖作祟,都讓人自以為蓋高尚,也都不利於社會的運轉變動。為什麼不坦然一點承認,在台灣的民主化歷程中,中產階級一直同時扮演了助力以及阻力的角色?就算標準的中產階級人士沒有參與街頭運動時,他們也直接間接地為運動買單(從小額捐款到政治獻金);就算西裝筆挺的中產階級人士上了街,他們也不免以「蝴蝶效應」牽動了其他社會階級的人士。

對中產階級抱持正面、反面或側面的潔癖,並不是對台灣的階級結構敏感──正好相反,這種潔癖讓人對階級問題喪失敏感度。我感覺,台灣的任何一種運動一旦少了中產階級的明顯參與,該項運動就容易淪為邊緣化──不容易上媒體,不容易被大眾討論。於此,公娼運動又是個令人哀傷的烏托邦例子。中產階級恐怕是運動中的必要之惡吧?我們只能撇開潔癖,和中產階級撩下去了。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4+112006092900314,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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