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史公自序>?<《太史公》自序>?《史記‧太史公自序(傳)》?

直接看<考證>,提到本篇屬於「目錄」體裁,類似《尚書》的<書序>。若這樣,無法解釋篇首開始到考證小頁29以前,對於司馬家族的總體論述與壺遂爭論的。若視為<太史公自序>,此「太史公」指的是司馬遷,或包括司馬談,甚而包括司馬家族的先世?可以再去思考。又若為<《太史公》自序>,將本篇視為《太史公》全書的「自序」,似乎某方面合於上面所說的目錄。梁玉繩曾指出各版本中間有少數多一「傳」字,其實應視為<太史公自序傳>。這樣的解讀,將本篇也看作<列傳>的一部分,是否可以呢?

重新看全篇,似乎可分為幾個部分:考證小頁29以前,為對於司馬家族的總體論述;考證30頁到58頁為對於全書各篇的提要介紹;58頁「維我漢繼五帝末流」一路到65頁的「俟後世聖人君子,第七十」又為一段。最後為「太史公曰:余述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迄,百三十篇。」

關於篇章起頭,<考證>的斷句到「至於麟止」,可是北京中華書局<三家注>本斷句到「自黃帝始」,兩個本子的差別除了代表對於<五帝本紀>提要的開頭外,也代表「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的理解。對照<五帝本紀>「太史公曰」的說明,「自黃帝始」到底放在哪段,代表我們對於司馬遷<五帝本紀>的理解有很大歧異,可以回去思考此一問題。

審視這樣的分段,就發現:第一個大段落,是司馬遷家族的「大歷史」,直到司馬遷為何寫《太史公》與壺遂的對話與被刑後的著書。可以說,這是<太史公自序傳>。第二大部分對於各篇章的介紹,如同<考證>所言類似目錄提要的寫法,可視為<《太史公》自序>。最有趣的還在後面,第三大段接著<貨殖列傳>的提要說明後,司馬遷敘述為《太史公》的內容後接了「第七十」,可以分兩個層次說明:首先是第三大段可視為司馬遷對於《太史公》整本書的整體「提要」,於是當然必須要比其他「篇章」更大的力氣說清楚,此其一;又「第七十」,不正代表了司馬遷將<太史公自序>視為《太史公》其中一個篇章了嗎?最後接「太史公曰」以作結,這樣的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前兩次讀書會曾經討論司馬遷為此書的「作意」,若視為「子書」或「新經學」,那麼「即事以言理」的前提下,司馬遷所敘述的就是「一家之言」,關於我們今日所強調的「歷史真實」,不可強求於司馬遷,因其本意並非在此,「實錄」等說法為班固、揚雄以後才產生的,劉知幾更為強調而已。

二、司馬遷遠祖與職守「世序天地」

司馬遷自敘遠祖從顓頊的命重「司天」、黎「司地」,由《國語‧楚語》記載到今日史家考證,這是溝通民神的職位,起始因民神不分,而顓頊以代言者,也就是重、黎二家族從事這方面工作以免混淆。司馬家族先世據考察應為黎氏後人,似乎與重氏關係較小,不過大家有興趣還是可以再找相關文獻思考。總之直到夏、商二代,重、黎二氏後人「復典」、「世序天地」,掌管天地、民神溝通的職位應該沒有太大偏差。有些近代學人很喜歡比附,是否可以將司馬遷先世比擬為「祭司」、「巫師」?這方面是否又可與屈原牽扯上關係?楚人文化的問題,可參見<楚世家>、<屈原賈生列傳>。

三、「程伯修甫其後也」、官失其「守」與「世典」周史

關於程伯修甫,今日考察周宣王曾經掌武事,為大司馬,這部分是否與下句「失其守」可以連上關係?又翻回<周本紀>小頁61,有伯陽甫在三川震後警告周幽王,這些是否可以視為司馬家族的先世其實都與周王家有所聯繫,司馬家族一支雖然幽王時「失其守」,其他支系依然在周王室擔任相關職位?此相關職位指的是民神相通的職位。又後面的司馬氏「世典周史」,已經不再是溝通天地民神的職位,而是後世所謂的「史」官。由此延伸,<老子韓非列傳>的老子為「周守藏室之史」,是否也與司馬氏家族有重大關聯?因此老子的家世可以寫得如此清楚?可以再去思考,尤其聯繫上後面司馬談<論六家要指>的思想問題,與<老子韓非列傳>提到「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謂是邪?」的「世」,司馬遷不贊同當時的一般性看法嗎?因此司馬遷眼中的「儒道」關係,不同於當時大部分人的想法,看<論六家要指>還有<儒林列傳>,對孔子的評價的落差更能彰顯太史公對於「儒林」與孔子的切割。


五、司馬氏家族的流散

司馬家族在周惠、襄王時因叔帶之難而奔晉,從奔晉後開始分為幾支分別有事蹟出現,本家的部分流落到了秦地,另兩支則到了衛與趙兩國。司馬錯與張儀爭論伐蜀而成,相關內容見<張儀列傳>。孫司馬靳與白起阬趙國軍於長平,「俱賜死杜郵」。兩相對照,前者大書特書司馬錯,後者<白起王翦列傳>卻隻字未提,司馬遷是否「不忍」寫出詳情而只在<太史公自序>點到為止,似乎可以思考,在秦地的司馬氏先世,已經成為軍事與政治兼通者,則應無異言。司馬昌為鐵官,由此可以看出司馬遷敘述戰爭的生動,與論經濟的詳盡,與先世通此兩者似乎有不小的關聯。無澤的漢市長與喜的五大夫,都可以說明司馬家族從未在政治舞台上消失,司馬遷家學上對於眾多事務的了解,是否與先世代代累積有關,而不只父親薰陶,猶有可議。

六、司馬談的學術淵源與<論六家要指>

談為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若這樣聯繫,那麼司馬談與司馬遷的學術淵源,史官載事與天地民神溝通的能力,早已經在先世自周王室流晉至秦的數百年間消失了嗎?所以相關智識的培養必須重新學習?而司馬遷追敘先世天地與周史只是一「歷史」的肯定而已,不再有家學的呼喚?存下的只是父子相傳的學術背景?

關於論六家要指,六家在司馬談看來,都是為了「治」,因此依然與人有關聯性。而排序上以陰陽為先,是否陰陽為前提性條件?因為其他諸家都有家派,而陰陽只是「術」而已。還是因為漢代已無陰陽家,均為各家所吸納,所以司馬談這樣落筆?關於儒、墨、名、法四家,司馬談均持褒貶都有態度,而多貶後才褒。惟道家司馬談可說持明確的褒揚態度,這正是司馬談的基本立場,或者,是他以為用世論「治」最好的方法,其實司馬談思想傾向並沒有如此明顯?

後面是六家思想再度的討論,前人曾經在此爭論:司馬談本人所寫?司馬遷解釋父親說法?後代注家如褚少孫等解釋被混入正文等說法,下周由<論六家要指>後半段繼續討論本篇的相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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