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台灣已經不多見的景象,每日在大陸各主要城市的角落中上演著。警察取締無照攤販,雙方為著磅秤與三輪車你爭我奪。在過去的台灣,這種爭端多數以小販認賠告終,但在大陸,由於這種工作被交給「城管」負責,而不是警察,雙方扭打的場面時有發生。在大陸網路蒐尋引擎《百度》中鍵入「城管打人」,出現超過廿五萬條資料。

「城管」是大陸各級地方政府下屬的一個行政單位,負責城市停車、節水、環保、無照攤販處理等麻煩問題的管理任務,並擁有一定的行政處罰權。僅管城管的「不文明執法」態度屢遭詬病,但他們也有怨言,據估計,大陸城管平均每人因執勤而被毆打的次數超過一次。

八月間,北京一個卅七歲的城管李志強,在取締無照攤販的過程中被殺死了,凶嫌是現年廿三歲的崔英杰。根據大陸媒體報導,李志強是一個孝順的好兒子,疼愛女兒的好爸爸。李志強死後,迅速獲得「優秀共產黨員」、「人民滿意的公務員」稱號。此外,在大陸警界的「義憤」下,效率出奇地快,凶嫌崔英杰在案發第二天就遭逮捕。

如果故事、新聞到這裡結束,可能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這則新聞的後續發展,根據大陸媒體的探索,凶嫌崔英杰也並不是壞人,他曾經入伍當兵,獲得「優秀士兵證」光榮退伍。退伍後為了謀生,他一天廿四小時都在工作,晚上在大樓當保安,白天在路邊擺攤賣烤腸。

然後,當一個好人殺了另一個好人之後,衍生出一個「制度殺人」命題。兒子因公被害之後,李志強父親被好友責怪說:「你怎麼讓兒子幹這個?上哪兒不行啊?」另一方面,眼見民怨四起,中共官員也公開表示,對街頭小販「不需要、也不應該一刀切」,「不妨給小販一些合理空間」。

在中共官員的表態中,「給小販一些合理空間」是一句重要的話,它隱含的是中共主政者思慮方向的轉變,「弱勢群體」開始得到主政者及社會輿論的關懷,「特殊利益集團」開始成為打擊的對象,人民的幸福、社會的和諧開始成為主政者關注的焦點,而不再只是GDP掛帥。

大陸這種社會心態的轉變,平實而言,是從胡錦濤主政之後開始產生的。六中全會的「和諧社會」像是一個萬流歸宗的匯聚大潮,它將胡錦濤主政以來的各種思維聚攏一起,並將從六中全會後開始漫向大陸各界,估計它未來的改變範圍,既將包含中共執政意識形態、施政方向,也將包含大陸社會意識的人道化、非功利化。

可以想見的,就經濟發展的施政方向而言,中共將從「效率」轉向「公平」傾斜。於是,內外資合併計稅的步伐將會加快,許多台商貪圖的「優惠稅率」極可能在明年內畫上休止符;於是,大陸社會保障的力度將會加強,並從城市輻射進入農村;於是,類如陳良宇案顯示的官商勾結,將被定位為「特殊利益集團」而遭嚴厲打擊;於是,中共國有企業的壟斷地位將被一步步剝離。

但這一切關於思慮、執政方向的改變,並不意謂著胡錦濤開始向「左」看齊,要把資本家拋在一邊。被劃為胡錦濤人馬的中共統戰部長劉延東月前表示,要把包含民營科技企業創業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等「新階層人士」納入統戰的範圍。很顯然,胡錦濤是想兩手硬,一手抓公平,另一手仍不放棄效率。

今年初,當大陸改革開放第三次大辯論正進行時,大陸社會學家孫立平警告說:「改革的共識已經破裂」,意即改革讓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大陸民間對改革已經失去共識。就此而論,胡錦濤的「和諧社會」,希冀達成的目標,正是再造大陸改革開放的共識。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05+112006100900054,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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