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剛去大陸,一些內地朋友會問說香港是否經常發生黑社會仇殺。我私下也覺得香港黑社會有點張狂,不過為了把話題速戰速決,我會跟內地朋友說,香港治安其實還可以,一年的他殺案件才不過百來宗,包括情殺和一時衝動的誤殺,真正被黑幫所殺的,特別是中槍而死的,加起來遠不如吳宇森隨隨便便的一部槍戰片裡死的人數。

我知道朋友對香港的印象,是從電影來的,而在那時候內地看到的港產片中,比較有真實感的往往是警匪黑幫片。若果那朋友是個年輕人,我可能會告訴他,港產時裝連續劇中的香港,可能比電影更接近香港日常現實的感覺。

當然,電影或連續劇裡的真實感,都是經營出來的幻覺效果,不應等同現實。不過,我一直有個不太好意思說的觀點,就是這麼多年下來,家庭時裝連續劇整體而言讓我們看到的香港,有可能比其他說故事的形式如港產片、話劇、漫畫以至我們的小說更有代表性。

有人馬上指出,TVB曾勵珍監製的家庭劇,總是安排一家十幾口每天晚上在客廳排排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香港有很多這樣的大家庭嗎?各房女婿媳婦每個晚上會同處一屋甚至同桌吃飯嗎?香港老百姓家庭還有這麼大的客廳嗎?太假了!

我不會傻到用作者論的眼光把這種場景捧之為:TVB片廠時期曾勵珍製作組三機作業流程的獨特風格。我承認那是一種片廠戲的方便處理手法,可能重覆了太多次,用了太多年,成了TVB時裝劇的陳套。

我每次看到這種場面,心裡想的是:香港人真喜歡家庭,主角大多至孝篤親,惠及姨媽姑爹,人人都有人關心。

這可能是集體無意識,觀眾仍能投入,不覺得有隔,甚至可能感到那個場境裡存在著比寫實更可觸摸的真實──親情,不管尋常百姓家是否晚晚一起開飯吃宵夜。

這類場境,對白必多,婆婆媽媽,有時候還真像人話──香港人在說話。可能是電視演員為了逼真去學街頭巷尾的一般人,而有些香港人又去模仿了連續劇裡的演員。漸移默化不奇怪,一周五天,每天兩小時好了,一年下來已超過500小時,用早期號外視評人澄雨的話:「曹雪芹可能一生都沒看過這麼長時間的戲劇」。

相反在港產時裝電影裡,因為多是實景拍攝,並要照顧節奏感,主角一般雖也是至孝篤親,不過大多是單身、單親、二人世界或是核心家庭,至多還有個老母,很少大家庭戲。對白不能拖泥帶水,因此都像警句。

家庭時裝劇裡的主要人物,總得有個什麼職業,不管是當飛機師或開花店,都得帶到一點職場的情況,讓你知道各行各業的表徵,而且呈現的往往是當時觀眾感與趣的行業,故此多多少少如吳昊在《香港電視史話》所說:「電視再建構社會真實」。

反觀港產電影卻只對兩個行業做了超深層生存狀態描述,就是差人與蠱惑仔。若勉強要找出第三個常見行業,那將是妓女。

港產時裝連續劇製造出不少香港人的典型,如《狂潮》的周潤發,《家變》的汪明荃、《網中人》的廖偉雄,都成了香港的集體記憶。1978年《變色龍》的最後一句台詞「我唔怕你班契弟,因為我最契弟」,比北京小說家王朔的「我是流氓我怕誰」早了不少,大慨也折射了兩地痞子文化的進程。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Philology/Philology-Coffee/0,3406,112006102300389+1105130102+20061023+news,00.html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