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雜誌的影響,五四時期的《新青年》、高信疆主編的《中國時報人間副刊》、80年代大陸的《讀書》,都是劃時代的。其他範例很多,不贊。

《中國學生周報》的影響遠沒有前面幾份雜誌大,但性質上有相似處,都是對某一代的某一群體起了啟蒙作用。自它74年停刊後,香港一小撮昔日文化青年還常會提到它,這群人包括我。

在成長期,影響我的香港雜誌有《星島晚報》副刊和漫畫版、天主教會的《大公報》《讀者文摘》《萬人雜誌》《中國學生周報》《年青人周報》《明報月刊》《70雙周刊》和香港大學學生報《學苑》。其中始終在感性上最接近的,是《中國學生周報》,我們一般就叫《周報》。

記得每期我在報攤買《周報》後,先翻的一頁不是影評,也不是佔更多篇幅的文藝或社會議題,而是一頁搞笑版,叫《快活谷》──看笑話,這大概是我這樣的中學男生當初被吸引而成為長期讀者的始因。

快活谷式的搞笑,頗為麻辣不文,政治不正確,不像我當時家裡訂閱的《讀者文摘》那麼幽默得無傷大雅,所以對男生有一種解放的感覺。譬如當時號稱香港電影王國的邵氏,廣告口號是「邵氏出品,必屬佳片」,快活谷就三番四次說「S氏出品,必屬雞片」。後來香港中文廣告詞流行的諧音換字手法,會不會是源出於此?

不要小看這麼一個小玩笑,對中學男生來說是代表了一種新感覺,惹笑、抵死、粗鄙、沒大沒小,真的是不點不明,一點即明。我精讀快活谷多期後,想去投稿,可是花了多天時間,絞盡腦汁才擠出一個很破的原創笑話,寄給該版,雖獲登出來並收到幾塊錢的稿費,但我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挺失望的,而且下了個結論,寫笑話不單賺不了錢,而且遠比寫文章辛苦。

多年後我更知道喜劇劇本最難弄,要人笑是比要人哭或害怕更難,能寫喜劇的人個個天生異稟。同時,我看到快活谷式的搞笑戲謔,至TVB的搞笑節目,至70年代初許冠文開始的搞笑影片,都只是實現了喜劇的其中一個面相而已。這點在寫到香港喜劇片時會再說明。

在67年的《周報》裡,最早讓我看懂的影評是寫台灣中影公司在60年代提倡的「建康寫實」片,那應是家長和老師都不反對我們看的電影,為什麼《周報》兩大影評人石琪、羅卡對它們評價不高呢?噢,原來因為它們不算是好電影。一下子我的觀影勢利眼就被打開了。及後《周報》一眾影評人推介龍剛導演的《英雄本色》,肯定之餘尚嫌他「寓教化於娛樂」,原來如此,誰再敢高喊文以載道?太好玩了。

不過,批評港台影片並不難,學了幾招功夫就可以對它們指手劃腳。年輕人學藝,偏要找自己看不懂的來看,這就把我們引到藝術片和作者論,前者有些是真的看不懂,後者──作者論實為導演中心主義──是把本來看得懂的商業片弄得看不懂。這是崇拜的開始。

《周報》的感動人,還跟我做讀者那幾年某些版面的主編羅卡和陸離的執著有關──有執著就有態度有激情,吸引著有緣人。我當時有所不知的是,羅卡、陸離能按自己的想法編版,是因為《周報》有一個開明的出版人林悅恆。

中學畢業後,我再沒太在意《周報》,大概是誤以為自己超越了這份中學生刊物。算起來,我只有幾年時間是認真在看《周報》的,更說明影響可能不在知識傳遞,而是在視野和心態典範上的轉換。

《周報》創辦於1952年,共1128期。結束後,它在文學方面的傳承給了《素葉》、《大姆指》等仝人出版物,流行樂方面有著各年青人周報,電影方面的事業由《大特寫》、《電影雙周刊》去延續,但是它的文化激情、美藝勢利、執著不捨、溫柔叛逆,快活谷的抵死戲謔,電影版的世界主義眼界,換言之它輻射出來的隱性態度和精神,現在想起來,我敢說感應最強的是早期的《號外》。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Philology/Philology-Coffee/0,3406,112006090401801+1105130102+20060904+news,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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