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狗盜」的成語,一直是大家對田文(孟嘗君)知人善任這樣的評價最好的註解,但是,卻也是最大的誤解。

  在〈太史公自敘〉中,司馬遷提到:

「好客喜士,士歸于薛,為齊扞楚魏,做〈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其實只是概括的指出了,田文「好客喜士」這樣的行為,但是這跟他知人善任與否,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提到他可能給人家那麼一點應該廣招人才而善待之的,大概只有在〈孟嘗君列傳〉提到的他跟父親的一段對話:

「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

話是說要招致賢人,可是田文散盡家財,招的又是些什麼人呢?〈孟嘗君列傳〉這樣提到:

「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捨業厚遇之……。」

這裡,筆者發現了田文並未知人善任的的一個理由,他的食客,包含相當廣泛,包括王族、賓客,以及亡命之徒,罪犯。說穿了,就是「散彈打鳥」,也就是說,今天不管來是阿貓阿狗,就先收留了再說,至於這個人賢能與否,則不論,反正先留著總會有用處,所以,他的食客數千,其實大部分都是自以為賢的閒人罷了。

  至於,田文對食客的管理,史記裡的說法,其實相當矛盾,一方面說「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另一方面又提到他對食客的對待,其實是有漸進性,如對於馮驩,他就先置「傳舍」十日,再置「信舍」五日,最後才遷到「代舍」,這十五天之內,經過馮驩不斷的「長鋏歸來乎……」才使得自己,又有魚吃,又有車搭。從這兩點說法,筆者寧願相信後者為真,所以對於田文「待客夜食」這一點,筆者竊以為應是指「代舍」的食客。

  當然,我們可以發現田文對食客其實有一些令人感動的措施,如〈孟嘗君列傳〉提到:

「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吏主記君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巳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

這大概就是田文對待食客的拉攏手段,說穿了就是孔子所謂的「好行小慧,難矣哉」,我們只能說田文想的很周到,很懂得攏絡人心,但卻不能證明他知人善任。

  再者,我們看到〈孟嘗君列傳〉提到的,當田文因「名高其主,而擅其國之權」被廢時,諸客皆去,後因馮驩之功,使其重「重於國而奉邑益廣」時,他對當初棄他而去的食客,竟懷恨在心,於是他對馮驩說:

「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刻意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

這樣一個沒有器量的人,我們如何能夠相信他有這樣知人善任行為呢?說到田文沒有器量,我們還可以從〈孟嘗君列傳〉的兩個地方發現,一為田文過趙,這邊提到:

「趙人聞孟嘗君賢,出而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君聞之怒,客與俱者下斫擊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

再來就是魏子為田文收邑入,這一段提到:

「魏子為孟嘗君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孟嘗君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孟嘗君怒而退魏子居數年……。」

孟嘗君似乎沒覺悟到,這些令他生氣的食客,諸如馮驩、魏子的所作所為並不討他歡心,但卻是讓他在見疑於國君之時,能讓他「復得其位、奉邑益廣」甚至彰其善聲的得力助手,而那些為他「下斫擊殺數百人」,投其狹小器量所好,讓他吐一時之怨氣的食客,卻是讓他臭名遠播的罪魁禍首,這能說他知人善任嗎?

  再回到「雞民狗盜」這一段,雖〈孟嘗君列傳〉說:

「始孟嘗君列此二人於賓客,賓客皆盡羞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以後客皆服孟嘗君。」

但是,在這邊我們發現到能為「雞鳴」與「狗盜」這兩個食客,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從食客中,「居下坐」甚至「最下坐」的,筆者推測也就是相當於居於「傳舍」的食客,筆者推測「列此二人於賓客」只是收其當食客的一種說法,那他們對田文,也就是只符合他的食客中最基本的「先收留了再說」這樣的條件,或許甚至很少出現在田文面前,所以田文對他們有什麼技能,也一概不知,這樣或許我們可以說他是運氣好、口才好、懂得抓人心理……這些都可以說的過去,但硬要去說田文這個人知人善任,實在很難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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