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中國古籍-史部 (12)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傳記之書,其流已久,蓋與六藝先後雜出。古人文無定體,經史亦無分科。《春秋》三家之《傳》,各記所聞,依經起義,雖謂之《記》,可也。經《禮》二戴之「記」,各傳其說,附經而行,雖謂之「傳」,可也。其後支分派別,至於近代,始以錄人物者,區為之「傳」;敘事跡者,區為之「記」。蓋亦以集部繁興,人自生其分別,不知其然而然,遂若天經地義之不可移易。此類甚多,學者生於後世,苟無傷於義理,從眾可也。然如虞預《妒記》、《襄陽耆舊記》之類,敘人何嘗不稱「記」?〈龜策〉、〈西域〉諸傳,述事何嘗不稱「傳」?大抵為典、為經,皆是有德、有位,綱紀人倫之所製作,今之「六藝」是也。夫子有德無位,則述而不作,故《論語》、《孝經》,皆為「傳」而非「經」,而《易‧繫》亦止稱為《大傳》。其後悉列為經,諸儒尊夫子之文,而使之有以別於後儒之傳記爾。周末儒者,及於漢初,皆知著述之事,不可自命經綸,蹈於妄作;又自以立說,當禀聖經以為宗主,遂以所見、所聞,各筆於書而為傳記。若二《禮》諸「記」、《詩》、《書》、《易》、《春秋》諸「傳」是也。蓋皆依經起義,其實各自為書,與後世箋注自不同也。後世專門學衰,集體日盛,敘人述事,各有散篇,亦取傳記為名,附於古人傳記專家之義爾。明自嘉靖而後,論文各分門戶,其有好為高論者,輒言傳乃史職,身非史官,豈可為人作傳?世之無定識而強解事者,群焉和之,以謂於古未之前聞。夫後世文字,於古無有,而相率而為之者,集部紛紛,大率皆是。若傳則本非史家所創,馬、班以前,早有其文。(孟子答苑囿湯、武之事,皆曰:「於傳有之。」彼時並未有紀傳之史,豈史官之文乎!)今必以為不居史職,不宜為傳,試問傳記有何分別?不為經師,又豈宜更為記耶?記無所嫌,而傳為厲禁,則是重史而輕經也。文章宗旨,著述體裁,稱為例義。今之作家,昧焉而不察者,多矣。獨於此等無可疑者,輒為無理之拘牽。殆如村俚巫嫗,妄說陰陽禁忌,愚民舉措為難矣。明末之人,思而不學,其為瞽說,可勝唾哉!今之論文章者,乃又學而不思,反襲其說,以矜有識,是為古所愚也。

辨職之言,尤為不明事理。如通行傳記,盡人可為,自無論經師與史官矣。必拘拘於正史列傳,而始可為傳,則雖身居史職,苟非專撰一史,又豈可別自為私傳耶?若但為應人之請,便與撰傳,無以異於世人所撰。惟他人不居是官,例不得為,己居其官,即可為之,一似官府文書之須印信者然;是將以史官為胥吏,而以應人之傳,為倚官府而舞文之具也,說尤不可通矣。道聽之徒,乃謂此言出大興朱先生,不知此乃明末之矯論,持門戶以攻王、李者也。

朱先生嘗言:「見生之人,不當作傳。」自是正理。但觀於古人,則不盡然。按《三國志》龐淯母趙娥,為父報仇殺人,注引皇甫《烈女傳》云:「故黃門侍郎安定梁寬為其作傳。」是生存之人,古人未嘗不為立傳。李翱撰《楊烈婦傳》,彼時楊尚生存。恐古人似此者不乏。蓋包舉一生而為之傳,《史》、《漢》列傳體也。隨舉一事而為之傳,《左氏》傳經體也。朱先生言,乃專指列傳一體爾。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昔夫子之作《春秋》也,筆削既具,復以微言大義,口授其徒。三《傳》之作,因得各據聞見,推闡經蘊,於是《春秋》以明。諸子百家,既著其說,亦有其徒相與守之,然後其說顯於天下。至於史事,則古人以業世其家,學者就其家以傳業。(孔子問禮,必於柱下史。)蓋以域中三大,非取備於一人之手,程功於翰墨之林者也。史遷著百三十篇,(《漢書》為《太史公》,《隋志》始曰《史記》。)乃云:「藏之名山,傳之其人。」其後外孫楊惲,始布其書。班固《漢書》,自固卒後,一時學者,未能通曉。馬融乃伏閣下,從其女弟受業,然後其學始顯。夫馬、班之書,今人見之悉矣,而當日傳之必以其人,受讀必有所自者,古人專門之學,必有法外傳心,筆削之功所不及,則口授其徒,而相與傳習其業,以垂永久也。遷書自裴駰為注,固書自應劭作解,其後為之注者,猶若干家,則皆闡其家學者也。

魏、晉以來,著作紛紛,前無師承,後無從學。且其為文也,體既濫漫,絕無古人筆削謹嚴之義;旨復淺近,亦無古人隱微難喻之故;自可隨其詣力,孤行於世耳。至於史籍之掌,代有其人,而古學失傳,史存具體。惟於文誥案牘之類次,月日記注之先後,不勝擾擾,而文亦繁蕪複沓,盡失遷、固之舊也。是豈盡作者才力之不逮,抑史無注例,其勢不得不日趨於繁富也。古人一書,而傳者數家。後代數人,而共成一書。夫傳者廣,則簡盡微顯之法存。作者多,則抵牾複沓之弊出。循流而日忘其源,古學如何得復,而史策何從得簡乎?是以《唐書》倍漢,《宋史》倍唐,檢閱者不勝其勞,傳習之業,安得不亡?

夫同聞而異述者,見崎而分道也。源正而流別者,歷久而失真也。九師之《易》,四氏之《詩》,師儒林立,傳授已不勝其紛紛。士生三古而後,能自得於古人,勒成一家之作,方且徬徨乎兩間,孤立無徒,而欲抱此區區之學,待發揮於子長之外孫,孟堅之女弟,必不得之數也。太史〈自敘〉之作,其自注之權輿乎?明述作之本旨,見去取之從來,已似恐後人不知其所云,而特筆以標之。所謂不離古文,乃考信六藝云云者,皆百三十篇之宗旨,或殿卷末,或冠篇端,未嘗不反復自明也。班《書》年表十篇,與〈地理〉、〈藝文〉二志皆自注,則又大綱細目之規矩也。其陳、范二史,尚有松之、章懷為之注。至席惠明注《秦記》,劉孝標注《世說新語》,則雜史支流,猶有子注,是六朝史學家法未亡之一驗也。自後史權既散,紀傳浩繁,惟徐氏《五代史注》,亦已簡略,尚存餼羊於一線。而唐、宋諸家,則茫乎其不知涯涘焉。宋范沖修《神宗實錄》,別為《考異》五卷,以發明其義。是知後無可代之人,而自為之解。當與《通鑑舉要》、《考異》之屬,同為近代之良法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史釋

或問:「《周官》府史之史,與內史、外史、太史、小史、御史之史,有異義乎?」曰:「無異義也。府史之史,庶人在官供書役者,今之所謂書吏是也。五史,則卿、大夫、士為之,所掌圖書、紀載、命令、法式之事,今之所謂內閣六科、翰林中書之屬,是也。官役之分,高下之隔,流別之判,如霄壤矣。然而無異義者,則皆守掌故,而以法存先王之道也。」

史守掌故而不知擇,猶府守庫藏而不知計也。先王以謂太宰製國用,司會質歲之成,皆有調劑盈虛、均平秩序之義,非有道德賢能之選,不能任也,故任之以卿士、大夫之重。若夫守庫藏者,出納不敢自專,庶人在官,足以供使而不乏矣。然而卿士、大夫,討論國計,得其遠大,若問庫藏之纖悉,必曰「府」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卷三 內篇三 史德

才、學、識三者,得一不易,而兼三尤難,千古多文人而少良史,職是故也。昔者劉氏子玄,蓋以是說謂足盡其理矣。雖然,史所貴者,義也;而所具者,事也;所憑者,文也。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義則夫子自謂竊取之矣。」非識無以斷其義,非才無以善其文,非學無以練其事,三者固各有所近也,其中固有似之而非者也。記誦以為學也,辭采以為才也,擊斷以為識也,非良史之才、學、識也。雖劉氏之所謂才、學、識,猶未足以盡其理也。夫劉氏以謂有學無識,如愚估操金,不解貿化。推此說以證劉氏之指,不過欲於記誦之間,知所決擇,以成文理耳。故曰:「古人史取成家,退處士而進奸雄,排死節而飾主闕,亦曰一家之道然也。」此猶文士之識,非史識也。能具史識者,必知史德。德者何?謂著書者之心術也。夫穢史者所以自穢,謗書者所以自謗,素行為人所羞,文辭何足取重。魏收之矯誣,沈約之陰惡,讀其書者,先不信其人,其患未至於甚也。所患夫心術者,謂其有君子之心,而所養未底於粹也。夫有君子之心,而所養未粹,大賢以下,所不能免也。此而猶患於心術,自非夫子之《春秋》,不足當也。以此責人,不亦難乎?是亦不然也。蓋欲為良史者,當慎辨於天人之際,盡其天而不益以人也。盡其天而不益以人,雖未能至,苟允知之,亦足以稱著述者之心術矣。而文史之儒,競言才、學、識,而不知辨心術以議史德,烏乎可哉?

夫是堯、舜而非桀、紂,人皆能言矣。崇王道而斥霸功,又儒者之習故矣。至於善善而惡惡,褒正而嫉邪,凡欲托文辭以不朽者,莫不有是心也。然而心術不可不慮者,則以天與人參,其端甚微,非是區區之明所可恃也。夫史所載者,事也。事必藉文而傳,故良史莫不工文,而不知文又患於為事役也。蓋事不能無得失是非,一有得失是非,則出入予奪相奮摩矣。奮摩不已,而氣積焉。事不能無盛衰消息,一有盛衰消息,則往復憑吊生流連矣。流連不已,而情深焉。凡文不足以動人,所以動人者,氣也。凡文不足以入人,所以入人者,情也。氣積而文昌,情深而文摯;氣昌而情摯,天下之至文也。然而其中有天有人,不可不辨也。氣得陽剛,而情合陰柔。人麗陰陽之間,不能離焉者也。氣合於理,天也;氣能違理以自用,人也。情本於性,天也;情能汩性以自恣,人也。史之義出於天,而史之文,不能不藉人力以成之。人有陰陽之患,而史文即忤於大道之公,其所感召者,微也。夫文非氣不立,而氣貴於平。人之氣,燕居莫不平也。因事生感,而氣失則宕、氣失則激、氣失則驕,毗於陽矣。文非情不深,而情貴於正。人之情,虛置無不正也。因事生感,而情失則流、情失則溺、情失則偏,毗於陰矣。陰陽伏沴之患,乘於血氣而入於心知,其中默運潛移,似公而實逞於私,似天而實蔽於人,發為文辭,至於害義而違道,其人猶不自知也。故曰:「心術不可不慎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言公上

古人之言,所以為公也,未嘗矜於文辭,而私據為己有也。志期於道,言以明志,文以足言。其道果明於天下,而所志無不申,不必其言之果為我有也。《虞書》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此以言語觀人之始也。必於試功而庸服,則所貴不在言辭也。誓誥之體,言之成文者也。苟足立政而敷治,君臣未嘗分居立言之功也。周公曰:「王若曰多方。」誥四國之文也。說者以為周公將王之命,不知斯言固本於周公,成王允而行之,是即成王之言也。蓋聖臣為賢主立言,是謂賢能任聖,是亦聖人之治也。曾氏鞏曰:「典謨載堯、舜功績,並其精微之意而亦載之,是豈尋常所及哉?當時史臣載筆,亦皆聖人之徒也。」由是觀之,賢臣為聖主述事,是謂賢能知聖,是亦聖人之言也。文與道為一貫,言與事為同條,猶八音相須而樂和,不可分屬一器之良也。五味相調而鼎和,不可標識一物之甘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為公也,未嘗矜於文辭,而私據為己有也。」

司馬遷曰:「《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所為作也。」是則男女慕悅之辭,思君懷友之所託也。征夫離婦之怨,忠國憂時之所寄也。必泥其辭,而為其人之質言,則《鴟鴞》實鳥之哀音,何怪鮒魚忿誚於莊周,《萇楚》樂草之無家,何怪雌風慨嘆於宋玉哉?夫詩人之旨,溫柔而敦厚,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舒其所憤懣,而有裨於風教之萬一焉,是其所志也。因是以為名,則是爭於藝術之工巧,古人無是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為公也,未嘗矜於文辭,而私據為己有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博約上

沈楓墀以書問學,自愧通人廣座,不能與之問答。余報之以學在自立,人所能者,我不必以不能愧也。因取譬於貨殖,居布帛者,不必與知粟菽,藏藥餌者,不必與聞金珠;患己不能自成家耳。譬市布而或闕於衣材,售藥而或欠於方劑,則不可也。或曰:「此即蘇子瞻之教人讀《漢書》法也,今學者多知之矣。」余曰:「言相似而不同,失之毫厘,則謬以千里矣。」或問:「蘇君曰:『公之博贍,亦可學乎?』蘇君曰:『可,吾嘗讀《漢書》矣,凡數過而盡之。如兵、農、禮、樂,每過皆作一意求之,久之而後貫徹。』」因取譬於市貨,意謂貨出無窮,而操賈有盡,不可不知所擇云爾。學者多誦蘇氏之言,以為良法,不知此特尋常摘句,如近人之纂類策括者爾。問者但求博贍,固無深意。蘇氏答之,亦不過經生決科之業,今人稍留意於應舉業者,多能為之,未可進言於學問也。而學者以為良法,則知學者鮮矣。夫學必有所專,蘇氏之意,將以班書為學歟?則終身不能竟其業也,豈數過可得而盡乎?將以所求之禮、樂、兵、農為學歟?則每類各有高深,又豈一過所能盡一類哉?就蘇氏之所喻,比於操賈求貨,則每過作一意求,是欲初出市金珠,再出市布帛,至於米粟藥餌,以次類求矣。如欲求而盡其類歟?雖陶朱、猗頓之富,莫能給其賈也。如約略其賈,而每種姑少收之,則是一無所成其居積也。蘇氏之言,進退皆無所據,而今學者方奔走蘇氏之不暇,則以蘇氏之言,以求學問則不足,以務舉業則有餘也。舉業比戶皆知誦習,未有能如蘇氏之所為者,偶一見之,則固矯矯流俗之中,人亦相與望而畏之;而其人因以自命,以謂是學問,非舉業也,而不知其非也。蘇氏之學,出於縱橫。其所長者,揣摩世務,切實近於有用,而所憑以發揮者,乃策論也。策對必有條目,論鋒必援故實,苟非專門夙學,必須按冊而稽,誠得如蘇氏之所以讀《漢書》者嘗致力焉,則亦可以應猝備求,無難事矣。韓昌黎曰:「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鈎其玄。」鈎玄提要,千古以為美談;而韓氏所自為玄要之言,不但今不可見,抑且當日絕無流傳,亦必尋章摘句,取備臨文摭拾者耳。而人乃欲仿鈎玄提要之意而為撰述,是亦以蘇氏類求,誤為學問,可例觀也。或曰:「如子所言,韓、蘇不足法歟?」曰:「韓、蘇用其功力,以為文辭助爾,非以此謂學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原學上

《易》曰:「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學也者,效法之謂也。道也者,成象之謂也。夫子曰:「下學而上達。」蓋言學於形下之器,而自達於形上之道也。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希賢希聖,則有其理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聖如何而希天哉?蓋天之生人,莫不賦之以仁義禮智之性,天德也;莫不納之於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天位也。以天德而修天位,雖事物未交隱微之地,已有適當其可,而無過與不及之準焉,所謂成象也。平日體其象,事至物交,一如其準以赴之,所謂效法也。此聖人之希天也,此聖人之下學上達也。伊尹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人生禀氣不齊,固有不能自知適當其可之準者,則先知先覺之人,從而指示之,所謂教也。教也者,教人自知適當其可之準,非教之舍己而從我也。故士希賢,賢希聖,希其效法於成象,而非舍己之固有而希之也。然則何以使知適當其可之準歟?何以使知成象而效法之歟?則必觀於生民以來,備天德之純,而造天位之極者,求其前言往行,所以處夫窮變通久者而多識之,而後有以自得所謂成象者,而善其效法也。故效法者,必見於行事。《詩》、《書》誦讀,所以求效法之資,而非可即為效法也。然古人不以行事為學,而以《詩》、《書》誦讀為學者,何邪?蓋謂不格物而致知,則不可以誠意,行則如其知而出之也。故以誦讀為學者,推教者之所及而言之,非謂此外無學也。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夫子斥以為佞者,蓋以子羔為宰,不若是說,非謂學必專於誦讀也。專於誦讀而言學,世儒之陋也。

原學中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卷二 內篇二 原道上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固諄諄然命之乎?曰:天地之前,則吾不得而知也。天地生人,斯有道矣,而未形也。三人居室,而道形矣,猶未著也。人有什伍而至百千,一室所不能容,部別班分,而道著矣。仁義忠孝之名,刑政禮樂之制,皆其不得已而後起者也。

人生有道,人不自知;三人居室,則必朝暮啓閉其門戶,饔飧取給於樵汲,既非一身,則必有分任者矣。或各司其事,或番易其班,所謂不得不然之勢也,而均平秩序之義出矣。又恐交委而互爭焉,則必推年之長者持其平,亦不得不然之勢也,而長幼尊尊之別形矣。至於什伍千百,部別班分,亦必各長其什伍,而積至於千百,則人眾而賴於幹濟,必推才之傑者理其繁,勢紛而須於率俾,必推德之懋者司其化,是亦不得不然之勢也;而作君作師,畫野分州,井田封建學校之意著矣。故道者,非聖人智力之所能為,皆其事勢自然,漸形漸著,不得已而出之,故曰天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經解上

六經不言經,三傳不言傳,猶人各有我而不容我其我也。依經而有傳,對人而有我,是經傳人我之名,起於勢之不得已,而非其質本爾也。《易》曰:「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夫為治為察,所以宣幽隱而達形名,布政教而齊法度也,未有以文字為一家私言者也。《易》曰:「雲電屯,君子以經綸。」經綸之言,綱紀世宙之謂也。鄭氏注謂:「論撰書禮樂,施政事。」經之命名,所由昉乎!然猶經緯經紀云爾,未嘗明指《詩》、《書》六藝為經也。三代之衰,治教既分,夫子生於東周,有德無位,懼先聖王法積道備,至於成周,無以續且繼者而至於淪失也,於是取周公之典章,所以體天人之撰而存治化之迹者,獨與其徒,相與申而明之。此六藝之所以雖失官守,而猶賴有師教也。然夫子之時,猶不名經也。逮夫子既歿,微言絕而大義將乖,於是弟子門人,各以所見、所聞、所傳聞者,或取簡畢,或授口耳,錄其文而起義。左氏《春秋》,子夏《喪服》諸篇,皆名為傳,而前代逸文,不出於六藝者,稱述皆謂之傳,如孟子所對湯武及文王之囿,是也。則因傳而有經之名,猶之因子而立父之號矣。

至於官師既分,處士橫議,諸子紛紛,著書立說,而文字始有私家之言,不盡出於典章政教也。儒家者流,乃尊六藝而奉以為經,則又不獨對傳為名也。荀子曰:「夫學始於誦經,終於習禮。」莊子曰:「孔子言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又曰:「繙十二經,以見老子。」荀、莊皆出子夏門人,而所言如是,六經之名,起於孔門弟子亦明矣。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詩教上

周衰文弊,六藝道息,而諸子爭鳴。蓋至戰國而文章之變盡,至戰國而著述之事專,至戰國而後世之文體備;故論文於戰國,而升降盛衰之故可知也。戰國之文,奇衺錯出,而裂於道,人知之;其源皆出於六藝,人不知也。後世之文,其體皆備於戰國,人不知;其源多出於《詩》教,人愈不知也。知文體備於戰國,而始可與論後世之文。知諸家本於六藝,而後可與論戰國之文,知戰國多出於《詩》教,而後可與論六藝之文;可與論六藝之文,而後可與離文而見道;可與離文而見道,而後可與奉道而折諸家之文也。

戰國之文,其源皆出於六藝,何謂也?曰:道體無所不該,六藝足以盡之。諸子之為書,其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必有得於道體之一端,而後乃能恣肆其說,以成一家之言也。所謂一端者,無非六藝之所該,故推之而皆得其所本;非謂諸子果能服六藝之教,而出辭必衷於是也。《老子》說本陰陽,《莊》、《列》寓言假象,《易》教也。鄒衍侈言天地,關尹推衍五行,《書》教也。管、商法制,義存政典,《禮》教也。申、韓刑名,旨歸賞罰,《春秋》教也。其他楊、墨、尹文之言,蘇、張、孫、吳之術,辨其源委,挹其旨趣,九流之所分部,《七錄》之所敘論,皆於物曲人官,得其一致,而不自知為六典之遺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書教上

《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今存虞、夏、商、周之策而已,五帝僅有二,而三皇無聞焉。左氏所謂《三墳》、《五典》,今不可知,未知即是其書否也?以三王之誓、誥、貢、範諸篇,推測三皇諸帝之義例,則上古簡質,結繩未遠,文字肇興,書取足以達微隱通形名而已矣。因事命篇,本無成法,不得如後史之方圓求備,拘於一定之名義者也。夫子敘而述之,取其疏通知遠,足以垂教矣。世儒不達,以謂史家之初祖,實在《尚書》,因取後代一成之史法,紛紛擬《書》者,皆妄也。

三代以上之為史,與三代以下之為史,其同異之故可知也。三代以上,記注有成法,而撰述無定名;三代以下,撰述有定名,而記注無成法。夫記注無成法,則取材也難;撰述有定名,則成書也易。成書易,則文勝質矣。取材難,則偽亂真矣。偽亂真而文勝質,史學不亡而亡矣。良史之才,間世一出,補偏救弊,憊且不支。非後人學識不如前人,《周官》之法亡,而《尚書》之教絕,其勢不得不然也。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易教上

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或曰:《詩》、《書》、《禮》、《樂》、《春秋》,則既聞命矣。《易》以道陰陽,願聞所以為政典,而與史同科之義焉。曰:聞諸夫子之言矣。「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知來藏往,吉凶與民同患。」其道蓋包政教典章之所不及矣。象天法地,「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其教蓋出政教典章之先矣。《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曰《周易》,各有其象與數,各殊其變與占,不相襲也。然三《易》各有所本,《大傳》所謂庖羲、神農與黃帝、堯、舜,是也。(《歸藏》本庖羲,《連山》本神農,《周易》本黃帝。)由所本而觀之,不特三王不相襲,三皇、五帝亦不相沿矣。蓋聖人首出御世,作新視聽,神道設教,以彌綸乎禮樂刑政之所不及者,一本天理之自然,非如後世托之詭異妖祥,讖緯術數,以愚天下也。

夫子曰:「我觀夏道,杞不足徵,吾得夏時焉;我觀殷道,宋不足徵,吾得坤乾焉。」夫夏時,夏正書也。坤乾,《易》類也。夫子憾夏、商之文獻無所徵矣,而坤乾乃與夏正之書同為觀於夏、商之所得;則其所以厚民生與利民用者,蓋與治曆明時,同為一代之法憲;而非聖人一己之心思,離事物而特著一書,以謂明道也。夫懸象設教,與治曆授時,天道也。《禮》、《樂》、《詩》、《書》,與刑、政、教、令,人事也。天與人參,王者治世之大權也。韓宣子之聘魯也,觀書於太史氏,得見《易》象、《春秋》,以為周禮在魯。夫《春秋》乃周公之舊典,謂周禮之在魯可也,《易》象亦稱周禮,其為政教典章,切於民用而非一己空言,自垂昭代而非相沿舊制,則又明矣。夫子曰:「《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顧氏炎武嘗謂《連山》、《歸藏》,不名為《易》。太卜所謂三《易》,因《周易》而牽連得名。今觀八卦起於伏羲,《連山》作於夏后,而夫子乃謂《易》興於中古,作《易》之人獨指文王,則《連山》、《歸藏》不名為「易」,又其徵矣。

FguHistoryAlumn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